临盆生子巧窃听二(第2页)
“是。”岑湜淡定答道,杯底磕在桌上稍稍叮响,“所以她对我死绝了心。”
纾纾不敢动作半分,只手指头在被里轻轻一抖。
“你巴巴来跑这一趟就真只是为了过这几十天的神仙日子?”
“否则?我不来这一趟说那些卑微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一声嗤笑。
莫偃戈抱臂一仰,头颅勾起。分明有屏风阻隔,但纾纾好像能看到他不屑的眼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右面的身影更加佝偻,岑湜微咳,“我当初以为时间还足够,等局势明朗,自会好好跟她解释。谁知她如此刚烈,看起来淡泊,身子里却长着副烈女根骨。薛翁不愧做过校尉。”
祖父?纾纾已记不清祖父模样,只余花白的胡子与和蔼的笑容在脑中沉浮。
“她和她姐姐一个样儿,虽看起来一动一静,一急一徐。”
岑湜低笑,“是,许多时候都很心软,譬如薛璘与阿扎奇。”他长长一吁,苦涩道:“怎独对我如此绝情?说走就走。我几时说过会害她全家?”
“呵,大言不惭!”莫偃戈急靠前坐好,字字珠玑,“甫入宫你便设计陷她于不义,令她对父母生愧,成功拉拢薛府。上巳节,分明派人跟着,知我俩邂逅,却瞒住拾簪之举不告诉她,想着日后哪刻能反手拿捏我们。。。。。。”
岑湜忙抬掌止声,“这事我已经暴露,并未拿捏你们。”
“哟,我还得感谢你?那又是谁暗示她与我私下来往,拖着我不回曹川?”莫偃戈磨牙恨道:“你该庆幸我年纪小,不如你老练狡猾,喜欢她便被轻松掣肘。”
爽朗的笑声。
岑湜倒了一杯茶,双手举过头顶,略垂首,谦和道:“愚兄告罪,请贤弟尽释前嫌。”
纾纾将拳握得发硬,恨不得照床板锤烂。这对狗男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我还没说完!”莫偃戈不肯接杯,“又利用她心善,搭上德妃,走通少府监揭发的路。她是真聪明,三下五除二就让你教会了,后头崔萸琴。。。。。。”
有人使劲清了清嗓。
他的话语略一滞,“后头崔昭仪的事,不用你说,她擅自行动救下,倒正中你下怀,全盘皆活。”
萸琴妹妹升品级了?纾纾心内一喜,转念又不忿起来。救下崔萸琴本是她和卓怜袖自作主张,并未有他半分授意,可他相机而行,利落干净就将事情圆满办成,好一个才思敏捷、顺势而为。
“我倒情愿她未做成这事儿。”岑湜将杯子一敲,威胁道:“你到底喝不喝?”
莫偃戈这才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就因此事,她前后一联想,怕极了我会兔死狗烹,琢磨出远走和亲这招。气煞我也。”
“活该!”莫偃戈咬牙切齿,“所以你就将她禁了足?若无薛璘失踪,逼出她血性,你待如何?锁她一辈子?你明知她不是笼中雀,一时无奈才入你那围城。用小小顺安宫磨她性子,要是弄巧成拙,伤她心神,这辈子就废了,你懂吗?”
他啮齿将最后三字从舌尖挤出,隐隐一股痛意,又有诘问之气。
岑湜低下头,默默不言。
纾纾蓦地想起宫里那架秋千。绳索结实,吊在梧桐最粗壮的枝桠上,用着最不易腐的木料,最防水的漆。
那曾是她唯一与外界联通的东西,能荡得很高,看得很远——孔雀台、瞭望塔、钟鼓楼、广济寺、公主府。
还有藏经的佛塔、巍峨的城门、雍容的百花园、平静的太清池。
当然她最常看的是儿时悠闲游探的河畔,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天际或舒或卷的云彩,还有平原上阡陌纵横的人家。
她也是慢慢地,才找到内心最想停驻的地方。想遍历河山,坐亭观雨、望峰息心,或是累了、老了,与最爱之人山栖谷饮,枕流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