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页）

江慎殊猛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衫。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触到一片冰凉。

血液里还有残余的酒精翻滚，令他头痛欲裂，视线模糊。

宿醉后少不了狼狈，他勉强撑起身子，却因眩晕而重重跌倒，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肯作罢。

他的长发凌乱地黏在脸颊边，森白的齿间还挂着血丝，俨然是一副病态的模样。

如果不是这场古怪的梦，江慎殊不会意识到他是如此怀念被放逐到燕州的那些年。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被江肃抛弃的、病弱可欺的虞国野种。但在北岷，他却是得冯婉贞多年疼惜的弟弟“姜姜”。

江慎殊踏入浴池，任由热水淹没身躯。雾气氤氲中，他仰首闭目，水珠顺着喉结滚落。

回忆只会惩罚不往前走的人，他早就回不到当初了。

*

冯真真艰难睁开眼，一动不动仰躺在床铺上，身子让丝棉被笼着，消瘦得见不到多少分量。

她轻轻抬起手臂，里衣的袖子就滑落了，露出只剩下皮肤和骨头的腕骨，暴露的青筋根根可数。

用惯了冯大熊孔武有力的年轻身体，一时间还真不习惯这副病躯。

偌大的寝殿内除了她外再无一人，冯真真只能扯着嗓子喊道：“翠玉……翠玉！”

“娘娘？菩萨保佑！娘娘醒了！”

她的动静足够惊动殿门外候着的宫侍，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去传董太医！”

“不，别传太医！绿珠去端碗参汤来。你，去宣室殿禀告陛下，娘娘醒了。”

寝宫外脚步与应答声混乱匆忙，只有翠玉发号施令的声音稳重不惊。

不过冯真真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两个信息。

江慎殊很可能要来见她，以及——

翠玉信不过太医，或者说，信不过很多人。

自她穿来后拼凑的零碎线索，全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冯婉贞早逝的原因并不简单，有人要害她。

谁会在宫中对皇后动手?

这个猜测很大胆，却并非毫无凭证。

冯真真自然清楚小蛮自幼体弱，刚出生时甚至脆弱到风一吹就病倒了。

但这孩子还是在崔眉的精心呵护下平安长大了，身子骨也一天天被养得壮实。

小蛮向来是个善良坚强的孩子，生命力像小草一样顽强，三岁后跟着冯大熊下河摸鱼上树掏蛋完全不成问题。

就因为她是炮灰，就应该在二十二岁这花一样的年纪死去吗？

冯真真终于理解了炮灰逆袭任务的意义何在。不被读者偏爱的才是炮灰，在她心里，冯婉贞就应该是主角。所以，她一定要亲手夺回冯婉贞所失去的一切！

【宿主终于顿悟了，6816真的好感动。】

“你还敢插话?”冯真真气极反笑：“本来不打算质问你的，但是我这个人真的非常讨厌被欺骗。”

【这……不太懂宿主的意思。】系统支支吾吾。

“你希望我付出某些代价，心甘情愿完成炮灰逆袭任务——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须先对冯婉贞这个角色产生微妙的感情。”

“在梦境世界内的这段时间，一直有股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心头，我认为那是欺骗的味道。”

“接收原主的记忆，以他人的身份入梦根本就不是必要条件……你唯一的目的，是尽可能让宿主付出更多情绪，直到她真心想要完成任务为止。”

她直击要害，选择将所有的问题抛出。

“我明明已经在你的威胁下选择留下屈服了，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事？”她接着抛出猜测：“因为你背后的组织中，还有凌驾于系统之上的规则制定者。违背宿主意愿、强制胁迫就是违反规则的，我说得对吗？”

【就算只说猜对了一半，也足够让我刮目相看了，冯真真。】

系统恢复了冰冷的电子音：【你应该清楚，我可以违背一次规则，就能违背第二次。你识破了一些谎言，但仍然没有赢得分毫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