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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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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飞檐斗拱如燕羽翼,壁画栩栩精美繁复,从屋檐,墙壁,石柱,再到严丝合缝的白玉石地板,都不难让人看出,这里的每一寸皆是耗费心血。

细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入内,自房梁悬下的幅幅字画随之轻曳,在一片香烛气息中,酒味亦甚是浓厚。

一身白色丝锦“孝服”的中年男人单手支着后脑,侧躺于地,在他身旁,横七竖八倒着一堆酒坛。他一双暗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桌上的灵牌,神情似颓靡,又似亢奋。

看着被风吹出香炉的尘灰,他蓦地笑了起来,笑容狰狞,令人难以将此人与平素高坐于龙椅上俯瞰众生的景瑞帝联系在一起,可这人就是。

“君父一生体恤百姓,奉行节俭,死后也只愿化作一抔尘土丧事从简,而我却特意花费不计其数的真金白银,在君父陵寝之上建造了这么一座金碧辉煌的菩提寺,君父不会怪我吧?”

他说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近那灵位,嗤笑一声道:“君父就算怪罪又如何,你已经死了啊。”

“就像当年江山易主,君父在天之灵若见,定会感到痛心,但是那又怎样呢,你死了,什么都做不了。君父离去之时,也没有想到仅仅在自己死后的第三年,这天下就从夏侯改姓沈了……”

他如神志错乱般絮絮叨叨,“怀稷这些年常常梦魇,梦见君父怪罪,可怀稷并不认为自己有罪,夏侯昶那种草包废物,懦弱无能胸无大志,怎堪为帝?我取而代之,是为承君父之志,是做了天下第一大善事。”

“朕从天下各地寻来数百名得道高僧,在菩提寺,在君父陵寝之上,日日夜夜为君父诵经超度,只盼君父早日安歇,莫要再出现在朕的梦中!”

咬牙切齿说到最后,一酒坛猛地被踢至远处石柱,撞得四分五裂。

这时,李荣尖细的声音从外间传入他的耳朵,“陛下,执金吾求见。”

景瑞帝愣了一愣,在扶额转身刹那间,随即恢复平日里的帝王威严,香烛不断燃烧着,灰暗的烛影映在那白色绸衣上,徐徐涌动。

他看着那烛影轻蔑一笑,理了理衣袍,处之泰然抬步往外走去,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春雨过后的新鲜气息随着微风扑面而来,冲淡周身酒气。

执金吾刘枂单膝跪地回禀,“陛下,前线传来紧急军情,邑阳兵变。”

景瑞帝微微眯了眯眼睛,保持着帝王应有的喜怒不形于色,沉着道:“去唤羡之觐见。”

刘枂神情微僵,“陛下,关于大将军,臣还有一事尚未禀明。”

“讲。”

刘枂道:“陛下也知,沈孜等人早有预谋却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他们忌惮陛下天威,忌惮大将军之才,而昨夜大将军被女刺客挟持坠崖一事传开,他们便按捺不住了。”

景瑞帝脸色沉了沉,“你说什么?”

刘枂接着道:“大将军坠崖一事被二殿下与大司农有意欺瞒,臣也是因军情才得知此事,陛下恕罪。但是臣相信大将军福泽深厚,定然平安无恙。”

景瑞帝冷笑,“既是有意欺瞒不让消息扩散,邑阳相隔遥远,倒是知道得及时。”

刘枂愣怔须臾,“陛下是怀疑,大将军遇害,是有人蓄意谋杀?”

景瑞帝眸色更沉,“说起来,上次除夕夜的女刺客也至今未找到。”

刘枂想起那除夕夜女刺客与抚军将军府也有关系,垂首道:“是臣无能。”

他一直派眼线监视着沈钰府邸,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会借送菜翁之手乔装改扮,在前日神不知鬼不觉避开了他们的监视出了朝翎城,狠心抛弃妻女和一众侍妾。

景瑞帝闭了闭眼,思量片刻对李荣吩咐道:“先摆驾回宫,另外,派人去将子昑,徐轩叫去宣室殿候着。”

刚得小太监附耳传信的李荣赧然一笑,“陛下,二殿下恰好来了菩提寺。”

话音刚落,又一个小太监疾步奔来,“陛下,大将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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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霄晖浸染着上山的层层石阶。修茂气喘吁吁跟在那二人身后,小眼瞅了一眼在前面亲自提灯引路的沈睿,心里暗叹自家殿下何时纡尊降贵做过这种事情。

宁予安道:“殿下,所以说,沈钰前日隅中时分还去东宫寻过你,今晨就在邑阳门户殷塘城起兵谋反。”

沈睿点点头,“确实蹊跷,像是本就蓄谋已久又突然被逼急,索性破罐子破摔,”

宁予安心中暗暗计较,实在想不通陆羡之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她微叹,“朝翎至殷塘快马加鞭也需要三日两夜,不过这位抚军将军有一匹绝影驹,确实比寻常好马还要快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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