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第2页)
这迟来的“温暖”,不是救赎,而是对他过去所有付出和痛苦的最终审判,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自以为的脸上。
席清哭了。
“唔……呕……”席清再也控制不住,胃里的酸水混合着苦涩的药液猛地涌上喉咙口,他痛苦地弯下腰,干呕不止,泪水混着冷汗,狼狈不堪。
“停车!江助理快停车!”何楠彻底慌了神,一边焦急地拍着席清的背,一边对着前座大喊。
江奇从后视镜里冷冷地瞥了一眼后座的混乱,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没有立刻停车,而是将车平稳地靠向路边,在一个允许临时停靠的位置缓缓停下。
车子刚停稳,席清就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出去,扑到路边的绿化带旁,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他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要把陆行舟强行塞给他的那份“体恤”连同过去所有不堪的记忆都吐个干净。
他蹲在那里,无声地流泪。冰凉的路沿边,晚风卷着初秋的凉意,吹透他单薄的衣衫。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湿痕。
不是委屈。
不是难过。
是一种迟来的、迟到了整整三年的、冰冷的清醒和……巨大的讽刺。
身后,是何楠焦急又无措的询问,整个世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他自己心脏被撕裂又缓缓弥合的、无声的哀鸣。
江奇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狼狈呕吐的身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无波:“陆总,东西送到了,席先生……反应有些大,吐了。”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何先生看起来很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陆行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知道了。”
*
陆行舟挂了电话,好友兼合作对象季远忍不住看向他阴沉的脸色:“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行舟刚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扔在深色的丝绒桌布上,发出轻微的闷响。他向后靠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指间夹着的雪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脸上过于冷硬的线条,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戾气。
好友兼合作对象季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周身骤然下沉的气压,忍不住看向他阴沉的脸色,调侃道:“啧,这是怎么了?谁的电话让你陆大总裁脸黑成这样?公司出事儿了?”他晃着杯中的琥珀色酒液,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
陆行舟没接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浓烈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像是要将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也一同压下去。他下颌线绷得死紧。
季远挑挑眉,公司出事?不可能。要是公司真出了大篓子,陆行舟绝不会是这副……带着点被冒犯的、阴沉烦躁的样子。
这表情,他太熟悉了。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季远恍然,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故意拖长了调子:“哦——我明白了,那谁的电话?”
他眼神促狭:“那位……?”
陆行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兽,猛地抬眼,冰冷的视线刀子一样剐向季远,声音也淬了冰:“不是。”否认得又快又硬,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季远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地戳破:“我都没指名道姓说是谁呢,你急什么?”
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盯着陆行舟,“怎么?你俩不是早八百年就分手了?藕断丝连?还能联系上?”他刻意加重了“分手”两个字。
陆行舟的烦躁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烦躁地掐灭了雪茄,猩红的火点在烟灰缸里摁灭,动作带着一股狠劲。他瞥了季远一眼,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语气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反驳的事实:“没分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我没同意。”
季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哈”了一声,随即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有些刺耳。
他一边笑一边拍着沙发扶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嗯嗯嗯,对对对!懂了懂了!你单方面被甩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看着陆行舟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只觉得无比畅快:“陆行舟啊陆行舟,你也有今天!人家席清三年前就不要你了,你还在这儿‘没同意’?哈哈哈,你这脸皮是跟谁练的?城墙拐弯吗?”
陆行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包厢内暖融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季远肆无忌惮的嘲笑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在无情地撕扯着他强行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