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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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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东厢的熏香袅袅,却驱不散一室沉闷。昨日库房的惊扰,仿佛被“遴选”二字轻轻拂过,再无痕迹。

宋清兰斜睨着宋清徵,眼底是未散的嫉恼,捏着嗓子,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不曾想三姐姐昨日去库房,竟闹出那般动静,可惜掘地三尺,也只落得个空箱蒙尘,徒劳一场。”

宋清芜正坐下,闻言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哂笑。

宋清徵最后进来,行至椅前,神色无波:“职责所在。五妹既交了差事,安坐便是。”话音未落,奉茶的小丫鬟行至她案边,脚下猛地一滑!整盏滚烫的茶水直泼向她面门!

宋清徵猛地向后一避!动作带倒了旁边高几上的细颈瓷瓶,“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四溅!滚水大半泼在她坐垫上,嗤嗤作响,白汽蒸腾,几滴飞溅,在她右手手背烙下灼红。

“作死!”郭嬷嬷厉声喝斥,疾步上前。

小丫鬟瘫跪在地,筛糠般抖着:“奴婢不是故意!地上……滑……”

郭嬷嬷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掠过宋清兰脸上骤然闪过又急急掩去的一丝快意。

宋清兰心尖一颤,别开了脸。

宋清徵站定,手背灼痛钻心。她盯着地上的水痕碎瓷,再扫过宋清兰紧抠的指尖,心中已如明镜。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她声音死水般平静:“嬷嬷息怒,所幸无碍。小丫鬟毛躁,罚下去好生管教便是。”

就在她借着整理衣袖的瞬间,郭嬷嬷忽然靠得更近,袖口被极快地触碰了一下,一个微小的硬物无声地滑入她袖袋深处。

郭嬷嬷眉心深锁:“拖下去,交由锦穗严加管教!”目光又在宋清徵那波澜不惊却隐忍痛楚的脸上顿了顿,语气稍缓:“三姑娘且回去好生歇息,明日再来习学。”

栖蝉院门扉紧闭。舒月捧着药膏,看着宋清徵手背的红痕,眼圈泛红:“姑娘,这分明……”

“我知道。”宋清徵声音冰凉,打断她。她展开手心紧攥的纸团——

一行凌乱小字刺入眼帘:“承明五年六月中,支银六十两,购保胎药两剂,二夫人用。”字迹潦草,墨色深深浅浅。

承明五年!六月中!母亲当时已怀身近八个月……可柳氏,买保胎药做什么?她那时并未有孕风声!

宋清徵疾步行至妆台,取出那份标注相克药材的药方!指尖微颤,将药方与纸团并排。目光死死咬住药方上朱砂圈出的“生附子”,再钉死“保胎药”三字!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心头:难道柳氏当年故作假孕?那所谓的“保胎药”,实则是……?

冷汗瞬间滑落,洇湿了手中脆纸。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芙云,”她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备一下,随我去城西‘探望’祝姑娘。”必须立刻见到秀圆!

芙云会意,立刻从绣筐里拿了纳鞋用的尖锥仔细藏在袖中,又揣了一把磨利的剪刀。

半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驶离宋府角门,直奔城西平安坊。车内,宋清徵已换下华服,荆钗布袄,面容掩在风帽深深的阴影里。

平安坊深处,一处偏僻农宅院墙颓败,枯树上寒鸦聒噪,废井幽深,一片死寂荒凉。芙云警惕四顾,确认无人尾随,上前叩响斑驳木门,三长两短。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与严婆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芙云姑娘来了?快请进!”

院内荒草丛生,屋舍低矮。开门婆子正是严婆子的远房表姐马氏,她身旁还跟着个八九岁怯生生的男孩,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马氏引她们行至堂屋。土炕上,秀圆蜷缩在厚被里,面色蜡黄如金纸,呼吸微弱。她左肩缠着的纱布渗出暗红的血迹,伤势沉重。

“三姑娘……”秀圆闻声艰难睁眼,浑浊的眼中迸出一丝微弱的光亮,挣扎欲起。

宋清徵连忙出声:“莫动。只是这伤……”

“哎!还说呢,是被蕊儿姑娘用剪子捅的!昨儿大清早也不知怎么了,话都没说呢,就……”马氏抢着话头,语气慌乱。

芙云闻言,与宋清徵交换了个眼神,立刻接口道:“这也怪当日舒月姑娘没交代清楚,她们俩呀,在府里就有些旧怨!为争个缺,闹得不可开交!”说着,目光在屋内巡睃,“蕊儿人呢?”

马氏叹了口气,朝堂屋旁边用破帘子隔开的小间努了努嘴:“在里头,伤了人后,就躲进去再不肯出来了。”

宋清徵抬眸望向那紧闭的破布帘片刻,目光转回秀圆憔悴的脸上,心头发沉。“告诉我,承明五年,我母亲的事,还有柳氏……你究竟知道多少?绿衣呢?”

秀圆急促喘息,声音嘶哑破碎:“三姑娘……大夫人……是被柳氏害死的!承明五年六月……柳氏她……买通大夫人院里的煎药丫鬟玉杏……将安胎的药……添进一味烈性伤胎的‘生附子’……事后……柳氏怕玉杏泄露……寻个由头将她配给了城外庄子上一个痨病鬼……没熬过半年……人就没了……”

她剧烈咳嗽起来,肩上纱布血色更深,几乎要晕厥过去。

“绿衣……是段嬷嬷的私生女……她们母女知道更多!柳氏这些年……贪墨公中……放印子钱逼死人命……那账本……段嬷嬷兴许知道藏处……绿衣已被严婆子拿住……现下人就关在柴房……”

秀圆眼神涣散,声音越来越低,“三姑娘……要小心……柳氏……和柳家……他们……手眼通天……”

宋清徵心潮翻涌,悲愤如潮水般冲击着心防。她强自镇定,转头吩咐马氏:“再遣人去请郎中,用最好的药。带我去柴房看看绿衣。”

马氏诺诺应下,与男孩低语几句,忙引路带宋清徵至院角柴房,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飘出。芙云抢先一步挡在身前,猛地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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