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第3页）

身边可信之人寥寥，屈指算来，似乎也唯有芙云和舒月两个丫鬟堪用。

然而眼下，如何不再重蹈嫁与卢音的覆辙，才是当务之急。

可才十四的她，举目无援，又该如何阻碍这桩亲事？

她翻了个身，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此事需择待良机，从长计较。

如此想着，她便有些躺不住了，忙掀开被子下了地。

刚趿上鞋，门外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我表兄的披风在哪儿？你拿给我！”

话音未落，一群人已涌进了屋子，瞬间将本就因阴雨而昏暗的内室堵得更加逼仄。光亮被遮去大半。

十三岁的少女站在屋中央，上身穿着珊瑚色滚金边儿的夹衣，襟子上细密的缠枝菊纹延伸至衣摆，下裳是水绿色烟影纱百褶裙。她面容阴沉，眼里冒着毫不掩饰的寒光。

身后跟着的三个丫鬟并两个婆子，同样个个扬颌瞠目，气势汹汹。

前世在家时，她性子清冷，遇事多是忍让回避。直至嫁给卢音后，才在磋磨中慢慢学会强硬。可最终，依旧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

若当年肯早些争一争，是否便不会枉死？眼前这副咄人场景，瞬间勾起了她前世在侯府被欺压的记忆。

“什么披风？”宋清徵蹙眉，脑中一片空白，不解地望向这位跋扈少女——她的堂妹宋清兰。

见她不认账，宋清兰脸上的阴沉立时转为怒色，气冲冲地伸指道：“装什么糊涂！你收了我表兄的披风还想抵赖？果然命途多舛不够，还想来祸害我表兄不成？你怎么没淹死在相国寺的池子里！”

最后那句恶毒的诅咒，如同火星溅入油锅！她眼前猛地闪过冰冷池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以及坟场那支穿胸而过的利箭！前世今生积压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啪！”

响亮的耳光打破强压。她不再犹豫、不再隐忍——

宋清兰惊愕地捂住左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三个丫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呆怔在原地。一名婆子立刻瞪视过来，另一名则忙不迭护住自家主子。

“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给我按住她！”

“这是怎么了？五姑娘消消气，有话坐下慢慢说……”张嬷嬷不知何时冲了进来，她弓着背赔笑，虚扶住宋清兰的肘弯，“三姑娘还病着，烧才刚退，人还糊涂着，并非有意伤您。五姑娘好歹顾念些情分，莫将这事闹到太夫人跟前……”

宋清徵冷眼看着，这个时候，她屋里的其他丫鬟婆子都去哪儿了？芙云和舒月呢？

“我与她有哪门子的情分！”宋清兰怒气冲天，一把甩开张嬷嬷的手，一屁股坐进椅子里，肩膀因气愤而起伏，指着宋清徵的手指都在发抖，“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讲情分？”

张嬷嬷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仍强撑着笑脸，忙斟了茶小心捧上再劝。宋清兰正在气头上，抬手便将茶盏掼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张嬷嬷一胳膊，瓷片和茶叶沫子四溅。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明我母亲！看母亲怎么收拾你！”

言罢，宋清兰胳膊一甩，带着丫鬟婆子呼啦啦地冲了出去。

张嬷嬷望着地上碎成两瓣的茶盏，连连叹气，脸上忧色更重：“姑娘……您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