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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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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何话?一并道来。”宋清徵追问,语气无波。

琼枝讶然抬头,复又深深垂首,干脆道:“还交代奴婢,下月定要在姑娘月信之期前去寻她。她给了奴婢一小瓶药,”她颤抖着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半指高的白瓷小瓶,“命奴婢三日内必得将药混入姑娘饮食。奴婢问她可是毒药,玉香姐姐只说此药不伤性命。”

芙云上前接过瓷瓶,呈予过来。瓶身冰凉,里面盛着深褐色的药汁,凑近细闻,似有股淡淡的、类似陈木的清香。她合上小巧的瓶盖,示意芙云收起。

“往后你仍做原差事,张嬷嬷处我自会交代。每五日你照旧去荒园,但须如今日这般,将玉香所言所问,一字不漏如实回禀于我。若办不到,栖蝉院便容不得你!若你应允,大姑娘允你之事,我亦能办到。非但如此,待你及笄,我可还你自由身,或为你择一安分可靠的夫家。何去何从,由你自择。”

琼枝闻言,神色由惊惧转为难以置信,复又涌上狂喜,连连叩首应诺。芙云冷眼旁观,直至宋清徵挥手命其退下。

“姑娘,这琼枝瞧着不甚可靠,咱们真能放心用她?”芙云面露忧色,甚是不解。

“自然不能尽信。”宋清徵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往后除你、舒月与张嬷嬷外,若无必要,闲杂人等少近我身。柳氏那头暂且按下,你只须盯紧琼枝,防她首鼠两端!”

芙云应声称是,悬着的心也略略踏实下来。

……

荒园小屋内,灯火昏黄。宋清芜正埋头理着五色丝线,手指灵巧地画圆缠着线圈,玉香则稳稳地撑着线轴来回绕转,二人动作默契,只有丝线摩擦的细微声响。

“蔡牙婆处新进了六个小厮,前日领至书坊让我相看,挑了两个伶俐的买下。”宋清芜缠线不停,垂着眼睛,声音平淡无波,“待我那位嫡母病愈,必会张罗添人。明日姑姑去将他二人敲打明白,眼下只待落子了。”

玉香点头应下,又低声道:“若下月事成,不出一年便可了结……那位大人的交代。只盼大房那位莫出纰漏才好……”

“她心思浅白,亦存私念。我本不欲用她,念其尚知为自己争份体面,权当借力。”宋清芜语声淡漠,手上的丝线已缠至尽头,“下月事毕,我与她大约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玉香停下翻绕,取过一旁的笸箩,将缠好的线团一一归置整齐。

……

葳香院里,药炉咕嘟作响,糊味骤然弥漫开来。蕊儿扇火的手一滞。秀圆竖着眉毛,将她狠狠数落了一通,又指派了旁人重新给柳氏煎药。

柳氏卧于锦帐之中,面色蜡黄。她几乎无法下咽,只能勉强啜些毫无滋味的凉米汤。此刻她戴着那副兜冰的面罩,双颊被冰碴刺得麻木,睡意全无,思及莲香,恨意便如毒藤般缠绕心间!

她艰难地朝侍立一旁的秀圆招了招手,含糊不清地嘱咐:“去……命王嬷嬷……采买几个……小厮……”

秀圆细辨半晌方明其意,颔首出屋,遣了蕊儿去寻王嬷嬷。

宋清兰前来探望,见秀圆立于门外廊下,心头怨气翻涌,含怨斥道:“从前玲珑侍奉,寸步不离母亲榻前。你倒会躲清闲,竟有暇在此观景!不知情的,还当你才是这院里的主子!”

秀圆无端遭叱,只得垂首噤声。她朝宋清兰微欠身便匆匆入内,眼底隐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懑。

实则宋清兰因莲香之事心烦意乱,连带看母亲房中所有丫鬟皆不顺眼。她不解父亲为何丝毫不顾母亲颜面。此事若再传入大舅母耳中,她与恒表哥的亲事恐将横生波折!她甚至偷偷藏起了柳惟恒上次来府用过的那个青玉茶盏。

柳氏闻女儿叱声,心知女儿铁了心要嫁回母家。若非有人从中撺掇,女儿岂会做出那等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更倒霉让大嫂捏住错处,致婚事艰难至此。她连声暗叹,愁得五内俱焚……

……

日光沉入西山,暮色四合。舒月吹燃火折,点亮书案上的灯烛,随宋清徵去老屋里翻找旧籍。不多会儿,地上便散落了一本又一本蒙尘的书册,连着倒空两个樟木箱都未能寻到目标。

“这面柜子里还有大夫人留下的书,就是好些年没打开过了,积灰怕厚,姑娘且为奴婢掌灯……”老屋里尘封已久,柜顶结着破败的蛛网。舒月捏住鼻子屏着气,用鸡毛掸子拂去柜门上厚厚的浮尘。

“咳咳……姑娘快来瞧瞧,这柜里头倒还干净,也无甚虫蚁!”舒月招呼道,声音带着点闷。

宋清徵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将柜子里的书一本本取出。烛火在她认真的侧脸上跳跃。她一本又一本仔细翻看,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终于触到那记忆中印有独特白果叶纹样的手札封面!

恰在此时,舒月忍不住打了个细碎的“阿嚏——”,灯花应声噼啪爆响。宋清徵的鼻尖也蹭上了一抹灰痕,两人目光相接,眼底忍不住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沐浴罢正擦着发,舒月便将清理干净的手札拿了进来。

她披着素绒外裳,倚在灯下,一页页地认真翻阅起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姑娘,今夜早些安置吧,”芙云轻声提醒,“明日还须早起往荣安堂请安,太夫人那里……可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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