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第2页)
呼吸局促,指尖狠狠掐进手心,心跳如失控鼓槌!前世被黑布蒙眼、四肢捆缚的绝望窒息感汹涌而至。
眼前少年郎,与记忆中索命阎罗的身影瞬间重叠!
“清徵妹妹?”祝寰立刻察觉她惨白脸色和微颤的身体,扶住她手臂。
“无……无事,只是忽然腹痛。”宋清徵强压喉间腥甜,声音微颤,目光却像被钉住般无法从江遇身上移开。他此刻……只是个清俊少年侍读?可那眼底深藏的冷冽,与前世如出一辙!
男子已然离去。她缓缓松开紧攥的手指,掌心留下深深月牙痕,深深吸气。
祝寰见她面色极差,唤过宫婢:“劳烦姐姐带她去客室稍歇……”
“不必劳烦,”宋清徵婉拒,声音恢复几分力气,“烦请祝姐姐替我向灵毓殿下与淑妃娘娘告罪,我先回芳园等候。”她必须立刻离开。
“……也好。”祝寰望一眼殿内啼哭的八皇子,点头,“待过些时日,我下帖子邀你来家里顽……”
告别祝寰,宋清徵随宫婢匆匆往后苑去。
宫婢引至离柔仪殿不远回廊,指向前方:“姑娘往前行,不出百步便是芳园。”言罢告退。
宋清徵靠上冰凉廊柱,后背冷汗浸湿。恨意与恐惧翻搅,她闭眼强迫冷静:今生初遇,他不过侍读。杀机未显。
回廊宫灯泛旧白,铜鎏金灯罩积薄灰,将阳光滤成浑浊琥珀色。
她提裙疾步转过月洞门,却在看见青砖地上那道斜长人影时,骤然僵立——
“姑娘可是迷了路?”江遇陡然被撞个满怀,官帽绦带随风微扬。他今日未配鱼袋,腰间只系一块墨玉环,玉环在光影里蕴得深沉,像极前世蒙眼的那块黑布。
宋清徵心脏骤停,急退一步屈膝,珍珠步摇流苏扫过耳尖,声音竭力平稳,却带出一丝冰碴:“谢江侍读关怀,臣女正要回芳园。”
她目光扫过他皂靴上沾的几点草屑——那是熹微阁后苑才有的金线蒲。
“西侧回廊正在洒扫。”他侧身让出通道,袖口翻动间,腕间一抹刺目殷红,“从此处过照壁,经双雀门更近些。”
指尖再度狠狠攥进掌心,尖锐痛感令声音勉强维持平稳,却掩不住探究冷意:“江侍读对宫中路径倒熟稔。”
话出口,惊觉锋芒。秋风卷落几片枯叶,无声嵌在两人中间。
江遇目光敏锐掠过她发白指节和瞬间紧绷的身体。这位宋三姑娘的反应……远非寻常闺秀的羞涩或惊慌。像受惊又强装镇定的幼兽,眼底深处翻涌惊涛。
他解下腰间墨玉环递去:“双雀门今日当值小黄门性喜盘诘,姑娘持此物,或可省些口舌。”玉环下系着红绳平安结。
那抹鲜红如血!宋清徵眼前仿佛又见自己鲜血顺黑布滴淌,喉间涌起甜腥,胃部痉挛,忍不住又后退半步:“臣女不敢僭越。”声音干涩紧绷。
“是下官唐突了。”江遇收回玉环,红穗拂过他腕间缠绕的布条。
宋清徵已退至光影交界处,半面浸在秋阳里是看似怯生生的眉眼,另一半隐在阴翳中的,恍若前世被捆缚住的手臂,因极度的恨与惧而微颤。
江遇颔首欲走,却见少女猛地抬首。眸中聚起两簇幽深火焰,全然不似十四岁闺秀该有,仿佛穿透时空阻隔,带着莫名敌意。
“江侍读可知晓?”她开口,绣忍冬纹的袖口在风中扑簌,声音清脆,“金线蒲虽能暂缓新伤出血,其根茎汁液,却有剧毒。”
言罢,不等回应,径自转身快步走向照壁方向。留下江遇独自立在原地,眉峰微蹙。
远处忽传来击掌声,三急两缓。江遇抬手解开腕间渗血纱布,伤口边缘隐隐泛出紫黑……他眸色一沉,迅速缠紧。
正事毕,裴贵妃着贴身婢女恭送各府女眷出宫。
天色擦黑,宋清徵沐浴毕,阖眸听芙云禀报:“姑娘随太夫人出府后,荒园那位无动静。葳香院的秀圆来过院里寻张嬷嬷。”
“张嬷嬷便向张大管事告了假,收拾东西,说是回家给女儿送嫁。奴婢问是何样人家,她半点口风不露,只含糊说是个外地的庄户。”
“女儿出嫁是大事,想必一时备不及。嬷嬷告了几日假?”宋清徵睁眼。芙云替她通发,回道:“问过张大管事,说是五日。”
“五日……”宋清徵轻喃,“怕是仓促。你明日再去葳香院寻秀圆,包上三十二两纹银。二两给她,余下三十两托她带给张嬷嬷。带个口信,就说我体恤嬷嬷嫁女辛劳,给她多放三日假,不必急着赶回。”
张嬷嬷这假,蹊跷。
芙云应声称是。她放下梳篦,往香炉添些安神香饼,甜暖气息氤氲,却驱不散宋清徵心头寒意。
宋清徵翻身侧卧。白日那抹刺目殷红和江遇审视的目光交替浮现。她本不必提醒他。可今日的他,终究还未长成前世那副索命恶煞。十年磨一剑,前世真正将她置于死地的,并非江遇一人……
天光大亮,宋清徵才梳妆妥当,舒月来报:“姑娘,太夫人传您去荣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