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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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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事?……”

芙云下意识地挠了挠鬓角。短短半日,她竟觉着自家姑娘似换了个人。从前三姑娘眉目间总凝着几分冷清疏离,对府中诸事漠然视之。如今非但差她打探消息,竟还留心起各房下人间往来。这般变化虽令人惊异,可身为贴身丫鬟,她自是盼着主子能一改往日不问世事的做派。

这般想着,她眼睫微动,继续禀道:“若说新鲜事,二夫人院里倒无甚稀奇,偏五姑娘屋里的画紫有些运道……听闻那丫头爬了四郎君的床,竟还被胡郎中诊出了喜脉……”

“住口!”一声低叱骤然响起。张嬷嬷正抱着一匹水蓝色刻丝缎子立在门帘处,两道眉蹙得能夹死蚊子,眼神严厉地瞪着芙云,“姑娘跟前也敢浑说这些没规矩的腌臜话?仔细你的皮!”

芙云立时涨红了脸,慌忙垂下头去。

张嬷嬷踱步过来,将缎子递给芙云,语气稍缓:“芙云这丫头口无遮拦,传言也未必作得准。那画紫已被四郎君收了房,太夫人对此事也睁只眼闭只眼。幸而这些腌臜事与咱们栖蝉院无干,姑娘听过便罢。去,把这料子送针线房,照先前的花样给姑娘裁两件新夹衣。”

宋清徵未置一词,只提了笔,神色平静地开始誊抄经文,仿佛未曾入耳。然而低垂的眼睫下,一丝极淡的冷意掠过——这等阴私手段,前世在侯府早已司空见惯。

“姑娘,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置罢。”张嬷嬷看着灯下伏案的身影,轻声劝道,“这经文太夫人要的,原也不急在一时半刻,还是先养好身子骨要紧……”

“嬷嬷先回房歇息吧。”她未等张嬷嬷说完,语气平静地将话截断,目光仍落在纸上,“困了我自会安置。”

张嬷嬷闻言,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得噤了声。看着宋清徵沉静的侧影,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悄悄退了出去。

此刻,葳香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烛火摇曳,光影在锦帐上投下晃动的人形。宋清兰伏在柳氏怀中,肩头耸动,抽噎声细细碎碎。柳氏一面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一面低声劝慰:“好了我的儿,莫再哭了。为娘明日便去见你外祖母,定让恒哥儿应下……”

“可大表兄都亲眼瞧见了……”宋清兰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再不会喜欢我了……”

柳氏皱眉冷哼,忽地将宋清兰扶起,语带厉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般哭哭啼啼倒能招人疼?没得折了我和你爹的脸面!”

宋清兰用手胡乱擦泪,嘴巴翕合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柳氏看得来气,见女儿噎住,又心疼地长叹。终究眼不见为净,唤丫鬟将人搀了下去。

芙云蹭净鞋底泥污,猫着腰从葳香院的灌木丛钻出来。她悄步挪至角门,趁守门婆子换值间隙,一溜烟儿跑回了栖蝉院。

舒月已睡下,闻声起身点上油灯,打着哈欠问:“可算回来了,姑娘早歇了。”

“五姑娘哭得天昏地暗,害我在草丛里喂了半宿蚊子。”芙云摘着衣襟上的草叶低声道,“也多亏张嬷嬷那会儿插话,不然可就错过葳香院这出‘离魂记’呢。”

“可探着要紧的?”

见舒月来了精神,芙云偏笑着不言语。

里间卧房中,宋清徵并未睡着。白日里她递给芙云的素帕裹有字条,如此避人耳目,皆因信阳侯夫人小王氏不日便要登门。

此事亦避着张嬷嬷,这老仆早已被她祖母笼络。

眼下可信者,唯芙云、舒月二人而已。

如今被困府中,她须尽快抄完百遍经文,更需设法提前接触小王氏,方有转圜婚事的可能。此般筹划,断不能让老夫人知晓半分,否则,恐再难踏出栖蝉院……

……

次日清晨,宋清徵打着哈欠醒来,窗纸上已透进大片清亮的天光。

阳光折在瓦楞上,院中笤帚声沙沙作响。芙云在廊下守着红泥小炉,砂锅里银耳粥正咕嘟冒着细泡,昨夜用姑娘给的那一吊钱,托厨房当差的表姐捎来了食材。

待她盥洗完毕,芙云便低声告禀了昨日偷听的墙角。张嬷嬷从大厨房拎回了饭食,此刻正在小厅里无声地摆着碗盏。

“往后院中庶务、器物调度并账册,仍由张嬷嬷总管。钱匣钥匙交予舒月执掌,兼管我的衣物首饰。芙云专司各房人情往来。其余人差使暂不变动。”

早膳过后,宋清徵将阖院仆婢召至廊下。晨光熹微,白瓷茶盏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慢条斯理地拨着盏上浮沫。

众人垂手侍立,面上虽无异色,心下却各自惊疑。八人齐齐应了声“是”,敛目屏息,静待下文。

她眼皮未抬,话音却陡然转冷:“差事若有疏漏,尚可调教。唯‘忠’字断无转圜。若有学那檐头滴水两头接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栖蝉院便容不得了。”

语毕停顿片刻,茶汤里映着高升的暖阳,“自然,差事当得好的,我亦不会亏待。”

一位嬷嬷、五个丫鬟并两个婆子,皆恭声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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