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州（第2页）

元力静静流淌，修复受损的经脉，思绪如无根浮萍，随波荡漾。

这副肉身……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是因为那块神石吗？

阿也正想叫黑焰出来问个究竟，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轻唤，“小烨……”

原来没睡啊。阿也散去元力，回应，“我在。”

“我，我有些睡不着。”

听出云欢话里的不安，阿也翻身面对她，宽慰道，“我也是。”

“你也睡不着？”云欢语调一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成熟期的三头乌呢。”

“但你很了解它。”阿也如实道，“若你不在，我和华谏难逃其手。”

“谬赞了，都是师姐们教的好。”云欢搓着被角，小声道，“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历练。”

“第一次历练？”阿也不解。寻常宗门都是尽早将弟子派出历练以磨练心志，自己已然算做例外，没想到云欢也是如此。

约有一炷香时间，云欢方道：“这些年，师祖的身体一直不好。她时常坐在树下发呆，自言自语，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到后来开始忘事，最后……连师姐们也认不得了。”

生老病死，天地轮回。阿也漫无边际地想，等华重楼老了，大概也是这样。

“但师祖还记得我，记得我叫阿欢。”云欢哽咽，“师姐们想让我多陪陪师祖，我心甘情愿，一辈子不出去都没关系。没想到……”

“节哀。”阿也低声道。

黑暗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又渐渐平息。

“见笑了。”云欢用力吸了吸鼻子，“是我太冲动了，其实跟着你们出门时，都不知道阴山在哪里。”

阿也心思一动，“既是第一次历练，又为何要去阴山？”

半响，传来云欢坚定的回答：“倘若师祖在世，一定会亲自前去阴山调查元核一事的。”

筑起的壁垒骤然坍塌，露出柔软内里。

阿也支起身子问她，“那你可了解阴山？”

“我，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阴山。”云欢越说越小声，“当时就是脑子一热……现在想来，我实在是拖累你们。要不然我还是……”

“我知道一点。”阿也轻声说，她从席子瑞的话中拣了些简要讲述，“有陨星……”

云欢听得认真，时不时补充一些从书上看来的或是从周边听说的细节，都是些很琐碎的、价值不高的事情。

看样子没有新的线索，阿也想，但这感觉并不坏。她听华烨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耐心解答云欢接连蹦出来的问题。

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这宁静夜色里，终于钻出外壳，开始发芽。

“按现在的脚程，三日后便到达阴山，石长老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接应。”

“师兄辛苦。”回过华谏传信，阿也起身，伸了个懒腰，难得一夜无梦。

“哼……敢打我……”一阵嘤咛。

阿也低头，见云欢小脸皱成一团，突然一脚踢飞被褥，摊成大字型，睡得正酣，只好无奈地捡回被子，替人盖严实了。

窗外天光正好。

青州多是平原，偶尔被丘陵和河流分隔。傍晚时分，阿也看见草地上大片的羊群，像一团团软绵绵的云。

等到天色由白转黑，又再度转白时，飞舟终于驰入深蓝之中。

“这是无妄海。面积比四……五州加起来还要大！”云欢大幅度比划着，本以为是夸张，直到阿也走上甲板，眺望那片海。

海水沐浴在阳光之中，波光粼粼，色泽灿烂，仿佛融化的黄金。等到了夜晚，蜕变为沉沉漆黑，形如一池稠墨。

应这等阴森景色，云欢开始讲述有关无妄海的传说。

“曾经有人在海边捡到奇怪的碎片，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送去拍卖行鉴定……你猜是什么？”云欢鬼鬼祟祟地张望一番，压低声音，“是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