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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追匪出书版 第11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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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天坑地洞

1

赵工自己给自己吃宽心丸,当年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歼灭了几十万关东军,缴获一张要塞地图不足为奇。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格罗莫夫等人来到老爷岭关东军地下要塞,绝不仅仅是为了拍摄什么纪录片,定是另有目的。他有心将这个念头告知大腮帮子和小陈,可一看这俩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啥也不用说了,都想—块儿去了!

格罗莫夫根本没把赵工他们几个放在眼里,他和契卡对照地图辨认方位,带队走进了一条岔道。

赵工虽有—肚子话想问,却也明白对方会以“机密”为由推托,问了也是白问,拦又拦不住,还不如跟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紧紧跟在后头。

老实巴交的小陈虽然吃惊,却也不敢多问,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只得背着冲锋枪跟队伍往前走。大腮帮子一边走一边叨咕:“老爷岭要塞荒废多年,有啥可保密的?他们向来损人利己,跟咱们横扒拉竖挡的,损王八犊子指定没憋好屁,指不定要找什么东西……”

赵工忙正色道:“别乱说,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沙皇俄国,小心别人回去告你一状。”

大腮帮子“嘁”了一声,说道:“一个样儿,该缺德冒烟还是冒烟,吊死鬼抹胭脂粉——死不要脸的东西。”

1954年的中苏关系仍十分紧密,新中国的发展需要苏联老大哥的支持,当时的普通中国人对苏联有一份由衷的尊重,知识分子更是对俄国辉煌的文学成就推崇备至,赵工苦口婆心地对大腮帮子说:“话不能这么讲,看待问题要客观,不能戴着有色眼镜,即使是在沙皇统治下的俄国,一样诞生过列夫?托尔斯泰这样的世界级大师,还有伟大的导师列宁同志……”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下也不免对格罗莫夫的行为有点反感。大腮帮子见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就知道他心里也有情绪,考虑到应该以大局为重,说多了也没意义,便不再与他争执。在黑暗中闷头走了一阵子,一行人进入了一处山腹中的军事设施,这里竟是别有洞天,规模大得惊人。这里被分成很多间屋子,屋门油漆脱落,大敞四开,有的门斜着倒下来,门口挂着木头牌子,用汉字写着指挥室、参谋室、情报室等。其中,还有一间通讯室,里面设置了十多台一百个插孔的交换机,连接插孔的电线七拧八叉粘满了尘土,地上散落着几具枯骨,四肢扭曲,从尚未腐烂的军装和头发上可以看出其中还有几个女兵。大腮帮子凑在赵工耳边告诉他:“我以前就听说过,想当年关东军中,有少量负责通讯的女话务员,军衔很低,工作内容却属于机密,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是位于山腹之中的指挥部,是关东军要塞的心脏。他们把咱们带到这里,到底憋的什么坏?”赵工一脸茫然,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格罗莫夫等人各持手电筒,逐个房间搜寻,出于安全起见,赵工、大腮帮子和小陈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房间里面没剩下什么像样的东西,无非是破桌椅、破柜子,文件夹、笔筒、墨水瓶、眼镜等物胡乱丢在地上,几个人找了半天,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中发现了几只上了锁的木箱。大个子契卡迫不及待地窜过去,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螺丝刀撬开箱子查看,发现里面除了军靴、棉衣等军备物资,还存有几大瓶日本蒸馏酒。契卡见了酒,好比孙猴子进了蟠桃园,别的全不顾了,抄起其中一瓶,拧开瓶盖仰脖就喝。格罗莫夫火了,横眉立目严厉制止。契卡这才把喝掉一多半的烈酒放下,但仍不甘心,又捡起几瓶塞进背包。大腮帮子平时也喜欢整两口,但不像契卡这样嗜酒如命。契卡喝酒从来不分时候,走一路喝一路,从没见他喝过水,按东北话讲这叫“酒懵子”,见了酒比见了他爹还亲,喝多了就东倒西歪不能自控。导演格罗莫夫怕契卡喝酒误事,进山以来多次骂过他,却根本控制不住。

赵工眼看格罗莫夫等人到处乱翻,搞得地下室中播土扬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大腮帮子用胳膊肘—撞他,他才回过神来,想过去质问格罗莫夫究竟要找什么。大腮帮子却让他别费口舌了:“事到如今还用问吗?他们摆明了不是来拍纪录片的!”赵工茫然不解道:“不拍纪录片那是来干什么的?”大腮帮子话里有话:“来着不善,善者不来!”赵工相信大腮帮子的判断,格罗莫夫等人的举动反常,摆明了是在找东西,组织他们势必引起冲突,任由他们捅了娄子也是麻烦,这该如何是好?

俩人说话这会儿,格罗莫夫又打开了指挥设施尽头的一道铁门,铁门后面钢筋水泥混着坍塌下来的泥土,已将门口通道塞得严严实实,风都透不过去。赵工以为格罗莫夫会就此作罢,因为凭他们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挖不开乱石。原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怎知格罗莫夫向契卡使了个眼色,契卡猛灌了几口日本蒸馏酒,把酒瓶随手—扔,捋胳膊挽袖子打开背包,居然掏出几捆军用炸药。赵工惊出一身冷汗,他们不是来拍纪录片的吗,背包中怎么全是炸药?

眼瞅要出大事,大腮帮子和小陈不干了,俩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上前阻拦契卡,一边一个抓住契卡的胳膊。关东军地下要塞年久失修,各处情况错综复杂,支撑连接处一环扣一环,一个爆炸点就可能引起多处连续塌方!到时候有一个是一个,全得活埋在里头!契卡从来没把大腮帮子和寡言少语的小陈放在眼里,使劲儿抒了拧膀子,居然没挣开,不免暗中加力,三个人就较上劲儿了。赵工担心引起冲突,急忙将这两个人扯了回来,顶着一脑门子汗,用俄语叽里呱啦地跟格罗莫夫解释,强烈反对在通道中使用炸药。格罗莫夫则笑嘻嘻地告诉他,没事儿,就是把前面的通道炸开,大家都能过去,还省事。赵工心知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只好招呼二人先把契卡拽走。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契卡那边已经点上了导火索,滋滋冒着火星子。大腮帮子见势不好,拽上赵工和小陈就往远处跑,赵工猛地一想还有娜佳,下意识地用俄语大喊“娜佳快跑”。紧要关头,没人装傻充愣,格罗莫夫他们也跑了出来。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晃动了好几下,通道中硝烟弥漫,猛烈的冲击波震得众人耳膜一鼓,全身气血翻涌。咔哧咔嚓的断裂声随之而来,如同潮水般反复回荡,传出去很远,头顶上的水泥碎块哗啦哗啦往下砸。不知道是契卡刚喝得颠二倒四多放了把炸药,还是炸的位置不对,不仅没炸幵通道,反而造成了塌方,前进和后退的路一瞬间都被堵死,将这六个人困在了要塞深处。

关东军要塞深处老爷岭山腹,接连不断的大范围塌方,致使钢筋混凝土的洞壁处开裂,整个地洞都在摇晃,撕扯开的裂缝越来越大。众人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大腮帮子拿手电简照了一圈,瞧见身边的石壁上有一道大裂隙,便指着裂隙冲赵工大喊一声,其余几个人谁也来不及多想,各自抱着脑袋钻了进去,跑在头一个的正是刚才安置炸药的契卡。虽说跑得比谁都快,可是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脚底下不听使唤,一头撞在凸起的岩壁上,撞得满脸是血,头上的鸭舌帽也撞掉了,双手梧着脑袋趴在地上挣扎不起,转眼就被不住落下的泥土碎石埋住了大半个身子。

导演格罗莫夫如同没看见契卡,扯着娜佳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格罗莫夫的脚后跟踩在契卡的肩膀上,娜佳则被契卡的胳膊绊了个趔趄。娜佳回头想把契卡拉出来,却被格罗莫夫硬拽了回去。苏方人员可以不管不顾,但是赵工和大腮帮子、小陈三人却不能见死不救,因为他们有任务在身,必须保证摄影队的安全,要是少出去一个,那就是安全事故!他们仨连拉带拽,拖死狗一样将契卡硕大的身躯从碎石头下面拽了出来,拉着他拼命往山缝深处钻。这时候来路已被塌方碎石埋得严严实实,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在灰尘中乱晃的几道手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行人突然遭此巨变,皆是面如土色,跌跌撞撞逃入山裂深处,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得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直到塌方的轰响渐渐平息,这才放缓了脚步。四下里除了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再没任何响动。

大腮帮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该死的!你们是不是活腻了?说了不能放炮还可劲儿点!这可倒好,谁也别想出去了,你们自己害自己,可别拉上我们当垫背的!”他转头看了赵工一眼,“这帮人真不是东西!”赵工可以感觉到,大腮帮子格外反感他们,并不仅仅因为格罗莫夫等人的自以为是,这种憎恶似乎由来已久,可又没听说大腮帮子跟他们打过交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呢?他当时惊魂未定,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去,就没再多想。他当然也不能把大腮帮子骂人的话,翻译给格罗莫夫和娜佳听。实际上根本不用翻译,格罗莫夫听口气也听得出大腮帮子在骂人,脸上多多少少流露出一抹愧疚,一时不敢接口,就当听不懂了。气氛再度凝重起来,过了一阵子,赵工听到格莫洛夫对娜佳低声耳语了几句,娜佳战战兢兢地开口问赵工:“咱们接……接下来该怎么办?有没有路可以出去?”说话这时候,格罗莫夫故意将手电筒的光打上去,让赵工可以看到娜佳楚楚可怜的脸。

赵工怒火填膺,气愤于格罗莫夫的举动,不过他的任务就是保护摄影队的安全,暗中咬了咬牙,转头去跟大腮帮子商议。大腮帮子对赵工说:“山裂子中很危险,不能在此停留,必须继续往前走。”赵工转译给格罗莫夫三人,自己心中却也忐忑,还出得去吗?出不去岂不要葬身于此?他实在不愿意多想,想太多真就走不动了。其余的人也各怀心事,就连总是喋喋不休的格罗莫夫也闭上嘴了。

山裂倾斜向下,地势忽宽忽窄。众人摸黑走了半天,行至一处多条岩裂相交的地方,大腮帮子让众人停下来歇一下。一来辨别一下方向,二来众人被刚刚发生的塌方吓坏了,又走了那么多路,人困马乏,需要休整。娜佳给契卡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导演格罗莫夫缓过劲儿来,又开始在一旁抱怨契卡是个酒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嘀哩嘟噜地说个不停。大腮帮子对赵工说:“他们咋又叨叨上了?”赵工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实际内容,但他想起在关东军要塞中,似乎听格罗莫夫和契卡说了句什么秘密仓库,便问大腮帮子那是什么?大腮帮子听见这四个字恍然大悟,调门一下子高了好几度:“是关东军的‘秘仓’!”赵工和小陈不解其意,什么“秘仓”?大腮帮子告诉二人,当年他在抗联的时候听说过,关东军掠来的金条和财宝,全藏进了一个“秘密仓库”,那个仓库只进不出,里头全是值钱的东西,关东军原想把金条财宝运回本土,无奈战况不利,就转移到了地下要塞,藏匿点极为隐蔽,至今没人知道埋在什么地方。

赵工一想这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导演格罗莫夫想利用拍纪录片的机会,找到关东军秘密仓库中的金条?或者说,拍纪录片本身就是个幌子,找到“秘仓”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那要是真找到了,格罗莫夫会做什么?赵工不敢乱想,但是心里头明白,这件事很严重,他和大腮帮子做不了主,得等回去之后请示上级,前提是将这三个人活着带出去。

大腮帮子眉头紧皱道:“早跟你俩说过,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你就不信我的话,你也不想想,他们这是没找到关东军秘仓,如果找到了秘仓,他们会怎么对付咱们?还能让咱仨活着吗?”说着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里那把柯尔特手枪’正在一旁整理背包的小陈也停下了动作,向他投来后怕的目光。

赵工虽然心里吃惊,但他处理问题毕竟比较谨慎:“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轻易下结论,况且不把他们带出去,我们也交代不了。”

大腮帮子点头同意道:“你说得没错,要是我们出去了他们没出去,咱仨可就说不清楚了,所以还是先逃出去要紧。”他让赵工招呼格罗莫夫等人准备出发,并示意小陈殿后,让他多长点心眼儿,注意观察那三个人的动向,发现异常立刻汇报,以防这几个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行人稍作整顿,便出发寻找出口,大腮帮子打上手电筒在前头探路,寻了一条有风的山裂子钻了进去。山裂子两侧是上百米高的岩壁,直上直下,摸上去冰凉粗植,当中仅容得下一人通过。六个人排成一队,大腮帮子打头,格罗莫夫和娜佳紧随其后,后面是赵工搀扶着被砸得头晕脑胀的契卡,小陈殿后,在黑暗中摸索而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穿过山壁,进入了一处天坑。

2

亿万年的水流冲刷切割形成了漏斗形状,所以在山腹中出现了一个倒喇叭形的大洞穴,上窄下阔。穿过厚达十几公里的山壁岩层,就能抵达这个大洞穴。洞穴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离地面两百多米的高处,有个通到外面的山口,抬头往上看,像是悬着个浑圆的天窗,可以看到阴霾的云层中雷电闪动,雨水不断从上落下,原来外面的暴雨一直没停。既然与外界相连,就说明有足够的空气,不至于憋死在地底。摄影队六个人穿过山壁岩层,见到眼前的地貌,均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前在岩壁间穿行,所有人都盼望走出去就是老爷岭大森林,谁知却走进了眼前这个洞穴,这可是天然的陷坑,周围陡峭光滑的岩壁全是倒斜面,连一根杂草也找不到,再大的本事都出不去,来路也已被塌方砸下来的乱石埋得密不透风。众人心中刚刚聚起的一点希望已完全破灭,继而陷入了绝望的黑喑深渊。

天坑属于“岩溶漏斗地貌”,民间称之为“龙缸”“石围”,形成的原因各不相同。几个人低头张望,见天坑最底部,在正对洞口的位置堆出了一座山丘型小岛,大概亿万年间,泥土和种子从高处源源不断掉落于天坑地洞中逐渐累积而成。小岛上面生长着很多没见过的茂密植物,四周是深不可测的地下水,坑壁上面有几处悬泉飞流直下,再往远处洞壁边缘就太黑看不清楚了。

赵工等人从岩层裂缝中走过来,往下看小岛觉得眼晕,实在太高了,掉下去别想活命,往上看距离洞口倒不远,可就差这么一段距离,他们也飞不过去。格罗莫夫想出个主意,把每个人的皮带都连起来,应该可以抛出洞口,只要逃出去一个人,剩下的也就有救了,若不冒死尝试,全得活活困死在这个天坑地洞里。众人都同意格罗莫夫的主意,大腮帮子也没有别的招儿了,这件事还得他先来,头一个准备解皮带。几个人刚要采取行动,赵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怪响,似有似无的,听上去非常古怪,他不敢大意,问身边的小陈:“你听到什么没有?”

小陈还是个新兵蛋子,经历了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已经吓懵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听到,然后说:“老爷岭天坑与世隔绝,除了咱们遇险被困的这几个人,不可能还有别的人了,哪里会有什么响声,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不是有水从洞口落下来发出的声音?”赵工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身后,刚走过来的岩层裂隙中确实有声响。娜佳似乎也听到了,她睁大了双眼,转过头去想看清声音的来源,可洞壁死角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有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大腮帮子打过猎当过兵,为人很是机警,他听赵工和娜佳这么一说,示意其余几人先不要出声,支起耳朵仔细—听,果然洞壁上有“咯咯…咯咯……”的细微声响,而且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格罗莫夫什么也没听到,他看到洞口,以为有了求生的机会,又恢复了他的暴脾气,催促众人赶快行动。大腮帮子想起手里还拿着手电筒,举起来往后边照了一照,猛然看见手电筒光束尽头,有个白乎乎似人非人的东西,脊背朝下,倒悬在岩壁上疾速爬行。

大腮帮子骇然失色,惊呼道:“飞猴!”他知道深山老林里有种穴居飞猴,身形犹如山猿,可以在喑中见物,嗅觉和听觉也很发达,两肋长有肉翼,能在山洞里借助气流翱翔。这东西残忍迅捷,以蝙蝠或蛇鼠之类地下生物为食,几十年前还有老猎人亲眼见过,也有传说是种山鬼,受日月精华、集天地之灵修炼成精,只是这些年再没人看到,以为早就绝迹了,不想在老爷岭天坑的洞穴中居然还有。大腮帮子话一出口,众人同时看清了飞猴的样貌,这东西的个头儿比猴子略小,双眼猩红、黑面獠牙、口中滴落涎液,瞧上去跟要吃人似的。众人都觉得脚底下一股凉气直蹿后脑瓜子,连自称参加过卫国战争、天不怕地不怕的导演也吓坏了,握着手中的双管猎枪愣在原地,连举枪的动作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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