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代表(第2页)
她在找人。
那个曾在过去三年里,任何时候都会出现的熟悉身影,此刻却像蒸发在了这片迷彩的海洋里。
无论是自己班,还是刚刚并入的七班,或者其他班,全都没有看到那抹她潜意识里想寻觅到的轮廓。
“他是下午不打算来了么?”这个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滑过。
眉梢原本因为炎热和典礼即将开始而微微蹙起的弧度,在最终确认搜寻无果后,竟悄然选择了舒缓。
那抹轻拧的痕迹如同被风吹散的薄云,消失不见。
曹曳燕收回视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内心那份细微的波澜,迅速被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所覆盖。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或许是因为典礼已经开始,又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对那个人的缺席,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在意。
“算了。”
她对自己说,目光重新投向主席台,那里校长已经开始拿起了话筒。
曹曳燕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也有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这个念头轻飘飘的,没有太多的担忧,更像是一个用来解释异常和理所当然的理由。
毕竟,那个人在她生命里,还只是刚从某个模糊的边缘地带走出,才要逐渐清晰而已。
主席台上,校长洪亮的致辞声通过喇叭扩音器传遍操场,充满了对新学期的展望和激励。
然而这些激昂的话语,传到笪光的耳朵里时,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朦胧而遥远。
阳光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无情刺穿着笪光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汗水早已不是渗出,而是如同决堤的溪流,在他肥胖宽阔的后背上肆意奔淌,将厚重的迷彩服彻底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勾勒出臃肿不堪的轮廓。
笪光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烤架上,滋滋作响的肥肉,沉重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肺部如同拉风箱般沉重。
“我的话讲完了。”
校长的致辞还算简短有力,给了笪光一丝喘息之机。
“今天过去以后,成为了高中生的各位同学,如果在六中这个地方肯愿意投入全身心去努力的话,很多可以让你们体验的机会,自然会出现,我现在来举两个例子。”
然而,当教导主任接过话筒,那冗长而激昂、充满官腔和空洞大道理的发言,立刻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酷刑,“了解到了新的事物的话,就会产生新的看法和想法,想法不能被固定在同一个方框里,要试图尽量将思维扩散和主动突破桎梏……”
教导主任的声音通过劣质音响放大,带着嗡嗡的电流杂音,在燥热的空气中反复回荡。
这些话对于笪光和现场其他学生来说,遥远得如同天书。
他只觉得那声音像催眠曲,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不断地想要合拢。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闷热、汗臭、塑胶跑道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窒息的浑浊。
除了前排极少数像曹曳燕那样依旧身姿挺拔、目光专注的优等生,整个操场的方阵都呈现出一种蔫头耷脑、摇摇欲坠的疲态,无数脑袋像被风吹倒的麦子一样点着,窃窃私语和压抑的哈欠声在方阵间低低蔓延。
“我的话讲完了。”
终于,这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停止。
笪光几乎是凭着一种麻木的本能,随着稀稀拉拉、毫无热情可言的掌声,机械地抬起沉重的手臂,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掌声虚伪而空洞,如同送走一尊瘟神。
教导主任走下主席台的背影,在笪光模糊的视线里扭曲晃动。
主持人接过话筒,清朗的声音暂时驱散了之前的沉闷道:“接下来是本届新生代表发言。请本届新生代表,桑林茂同学上台致辞!”
“咦,桑林茂?”
“桑林茂是谁啊?”
这个名字对于绝大多数新生来说,如同是投入到平静湖面里的某颗细微小石子,仅仅只激起了点微弱的涟漪和困惑的低语。
大家茫然四顾,寻找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所对应的身影。
然而,这个名字落在曹曳燕耳中,却是犹如投入到她心湖的一块巨石!
几乎在主持人念出桑林茂三个字的瞬间,曹曳燕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清眸,骤然被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