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第1页)
暗巷中,贾四站在阴影内,伸头看了多次,终于听到马车的咕噜声。
那声音渐渐近了,行到约好的大槐树下,停了。
贾四看了看驾车人,左右扫了几眼,才从阴影中试探着走出来,从怀中掏出什么,向其出示。
随即,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来。
那手轻轻一展,迎风垂下一条纤细精致的金链,下端缀着个羽毛样的坠子。任是这暗巷之中,也金光灿烂。
贾四定睛一看,惊道:“金羽!”
像他这样下面办事的,拿的都是铜羽。各城管事拿的是银羽。至于金羽,他有幸见大总管的时候见过一回。至于级别最高的翠羽,据说只此一根,大家都听过,但没人见过。
他早几个月就收到消息,说绥陵要来大人物,务必多方收集消息,届时全力配合。近来,虽传信多次,他却一直无缘得见本尊。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竟是与大总管平级的金羽。
贾四回过神来,忙下拜道:“小的绥陵城铜羽贾四,见过金羽大人!但凭大人吩咐,必不辱命。”
“之前的事办得不错,算是……未辱命。”
是个女子,声音听着很年轻。贾四得了赞许,乐得说道说道:“那张举是个赌鬼,本就缺钱,小的只丢个暗示,他就乐得赚这一笔。”
孟珂知道,周冶一查过去,梁云钦必认定这是孙九爷栽他的赃。
她使了个眼色,回雪便又学着小姐,拿出上位者的气势,冷声道:“今日叫你前来,是有话需当面问你。”
“大人请问,小的定知无不言。”
“张举的下落可有消息?”
“小的日日都去他家看,一次没回来过。到处都没消息,小的估摸着,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那个跑了的老婆那边,可有消息?”
贾四摇头:“当初是悄悄跑了的,就是怕被他找到,谁也没敢告诉。”
孟珂又示意,回雪继续问:“那个早年接济他母子的叔,可有线索?”
那张举赌钱,不说十有九输,也有七八次都是输。输光了,便到处找人借赌本试图翻盘,魔怔了似的,也不管认不认识,别人依不依。这么搅闹,赌坊的人自然是上去架起来就要往外扔。
他一次急了,开口大骂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爹要是没死,你们个个都得叫声爷,都得跪在我脚下当狗。这黑石堂的赌坊花楼……还不是哪哪儿都随便小爷玩!”
赌鬼急了,什么话说不出来?众人轰然起笑,都当他在乱说。
那张举被拖在地上,一路往外去,嘴里还继续喊道,“你们这些杂碎,能知道什么!知道这黑石堂什么来历吗?听说过落乌岭上的石头寨吗?”
一旁的赌客看着笑话,但二楼雅间的一个窗户,却开了一条小缝。
“这石头寨,就是黑石堂的前身。我叔,那可是当年的四当家。这黑石堂的生意,就是他们一手做起来的。”
看着这越说越煞有介事的,更多人甚至停下了手中牌。
不知谁道,“哎哟,四当家啊!当家侄儿呢!失敬失敬。既如此,你现在能当谁的家啊?”
“你个老婆都跑了的,只能当自己这条光棍的家吧!”
张举在地上,只看见一堆的脚,无数张嘲笑的脸,喊得更奋力了。
“要不是那年上元夜出了事,寨中元老都死了,哪轮得到他孙九当爷?!我爹跟我叔,管这城中所有赌坊的时候,他孙九,还不知是下几等的狗腿子呢!”
二楼站出个人,吩咐左右道:“还不堵上他的嘴,拖出去!”
这事被当成笑料,传了好些日子。有几个嘴贱的,日后见他就唤,“哟,四当家……侄儿来了!当家侄儿!”
周围人中,只有贾四愿意信他,每每陪他喝酒的时候都饶有兴趣地听他重新说上一遍,从不质疑,还不时问些细节。张举不由觉得,这才是真兄弟!对贾四自此与别不同。
只是,他爹当年长时间在外,少有回家,对家里也只说是在外做工赚钱,从不多说。他知道的这些,还是有一回他叔喝高兴了说的,实在也不知道更多了。
但仅仅这一点东西,就成了张举那素面一样穷酸的人生里,唯一的那点浇头,不时便要拿出来咂摸品味一番,最好当着人拿出来吹吹牛现现眼。
贾四开始其实也没当真,不过是得了令,刻意接近梁云钦身边的人,同他拉交情罢了。谁知这家伙身上还真有故事。
孟珂自然知道,张举这话不算完全胡扯。石头寨当时势大,收拢了不少小寨子的盗匪,这张举的爹加入也不足为奇。可这个叔,若真是黑石堂的四当家,如何能在那场大难中活下来?当时存活的,都是极外围的喽啰。张举这种人的话,多少都有水分,得经过查实。
“这个叔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可有其他身份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