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3页)
楚锦荷抿唇不语,手中书页被捏出皱痕,她虽觉娘亲说得有理,可心中还是有些不爽,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过去十几年里,她不说事事如意,也算顺风顺水,可自打这陆表姐住进府,她便感觉有些变了。
一向清冷的祖母事事偏着她,待她比待自己这个嫡亲孙女还亲,从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二丫头,也日日围着她打转,就连自己看上的男人,她也要插一脚。如今倒好,连明宣侯府的门,都先她一步踏进去了,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
说到二丫头……那也是个吃里爬外分不清远近亲疏的货色。
她闭眼平了平气:“娘,我记得爹爹曾说,年前姑姑一家便会进京了。”
吴氏抬头看她一眼:“昨日你姑姑来了信,说京城周围遭了灾,冰雪封路难出亦难进,他们最早也要开春后才能进京了。”
楚锦荷眉心一跳,手中诗集重重磕在膝上:“所以表姐要在府里住到年后?!”
“是啊。”吴氏继续低下头看账簿,涂着丹寇的指甲戳在册页上慢慢滑动,自言自语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年节了,二丫头的婚约取消,倒是让我手头松快不少,不如到时候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
二丫头,楚锦荷透过窗纸往竹玉院的方向望了望,抿了口茶,忽地转了话题:“娘,最近弟弟好像听话不少,肯用功了。”
“可不是?”吴氏眉梢染上喜色,笑道,“我就说咱们泽哥儿不是那等顽劣性子,从前不过是病着没精神,如今病好了,自然就愿意学了!”
楚锦荷敷衍的嗯了一声:“爹爹的气约莫也消得差不多了,娘也该同爹爹提提二妹妹的婚事,若拖久了,裴家给裴越相上其他人,机会便白白便宜别人了。”
吴氏轻嘶一声,觉得很有几分道理,眸光微动,扬声唤来候在门口的丫鬟,道:“去问问老爷回来了没有?”
丫鬟应声退下,片刻后回来,道:“回夫人,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歇着呢。”
吴氏穿上外裳,起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楚老爷正在练字,‘静心’二字写到一半时,吴氏掀帘而入。
三两句话后她切入正题,提起二丫头与裴越的事,楚老爷执笔的手顿在半空,沉默片刻后,沉吟道:“芙儿才与李家退亲,这般仓促再议亲事,恐遭人非议。”他搁笔暗叹,“裴家乃清流世家,岂会不介意这等流言?”
吴氏执起乌木镇尺,压住宣纸,缓缓抚平折痕:“老爷且宽心,满京城谁人不知李三郎有错在先,咱们芙丫头明明是无辜受害,若论瑕疵,也该是李家门风有污,怎会累及芙丫头清誉?”
见楚老爷仍蹙眉不语,吴氏执起茶壶,将冷茶续上,柔声劝慰道:“荷儿那丫头主意大、性子又倔,是妾身有失教导,强扭着她嫁是不成了,但老爷的仕途耽搁不得,深宅大院里,哪个姑娘不得为家族前程添砖加瓦?芙丫头性子和顺温良,容貌亦是不差,不妨探探口风,提一提,让裴越同她见一见。”
“纵然要探口风,也该缓些时日……”楚老爷端起茶盏轻吹。
“老爷!”吴氏蹙眉,“待过几个月流言淡去,裴越若与旁人相看被订了去,这般良缘岂不白白拱手让人!”
‘拱手让人’四个字如锥刺心,直扎进楚老爷心口,他执盏的手猛然定住,片刻后终是颔首:“夫人说的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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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蒋老夫人施针诊治,还约定两日后再上门的事,晚膳时便传到了魏老太太和楚老爷耳中。
慈寿堂处有陆嘉安支应,老太太惊讶过后听完事情始末,再想想楚钰芙良善的性子,思虑再三,终究将到嘴的责问咽了回去,只道且先治治看吧。
而楚老爷闻讯后当即沉了脸,将楚钰芙唤至书房问话。
“蒋老夫人的病,你有几成把握?”此时再责骂她为何不听话已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做到心里有数才好应对后续。
楚钰芙咬着唇瓣,细声细气回道:“八成把握不敢说,但至少能保证减免老夫人痛楚。爹爹,当时女儿见老夫人强忍疼痛,赵五姑娘又哭红了眼……”她忽地抬眸,眼底泛起水光,“若能解侯府的燃眉之急,何愁侯府不记着楚家的情?此番是风险与机遇并存啊爹爹!”
楚老爷盯着女儿看了半晌,伸手揉揉额角:“罢了罢了!你便尽心去治吧!”
楚钰芙起身行了一礼,带着蓝珠退出书房。
蓝珠一手提灯,一手搀着姑娘往外走,行至游廊转角处,她转头回望,只见书房窗棂透出暖黄烛光,在瑟瑟风雪中漾开朦胧光晕。
“没想到老爷竟未动怒,稀奇。”蓝珠将灯笼往自家姑娘身侧偏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