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看着张白黎放下的那只木箱:“这是什么?”
林笙答道:“留声机。”
紧接着她掀开箱盖看了看,抬头对着程英德一笑:“机器是二手的,但是看着很新。不错。”
程英德忽然感觉林笙已经穷得不可思议:“怎么买旧货?”
“犯不上买新的,我也没有多爱听它。无聊的时候有这么个东西能唱一唱,就足够了。”
程英德不置可否,继续出门坐上汽车。等汽车驶出雅克放路了,他心中还未放下那台二手留声机。他早知道林笙缺钱,但他身边成天哭穷的人也很多,连程心妙都时不时的哀叹钱不够用。
说这类话的人很多,但是真把旧留声机买回家的人,林笙还是第一个。
强行将那台二手留声机驱逐出脑海,他低头翻了翻手中这份文件,看了看夹在其中的价目单。那单子长篇大论,他刚看几行就看串了数字。将文件合上放到一旁,他知道这生意是有赚头的,而且赚头绝不会小。
唯一的问题是他没经验。因为他爸爸没卖过药,所以他也没卖过药。而他向来是踏着父亲的足迹走。
用自己的双脚走别人的步伐,当然走得不自在,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而别人瞧见了,还要说他是虎父犬子、走得不好,没他父亲那份大步流星、挥洒自如。
真是不讲道理。
第40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送走了张白黎和程英德后,林笙站在客厅里,将方才三人的谈话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回忆到最后,她感觉张白黎把话说得很好,语气态度拿捏得都正合适,更让人喜悦的是程英德最后是带着那份文件走的。如果他对那份文件不屑一顾,那么她和张白黎表演得再卖力也是白忙活——人家就是不爱发这份财,难道她和张白黎还能逼他?
对于这项任务,他们一开始决定的就是要以利动人,那时他们还以为他们的对象是程静农。及至知道程静农已经把乘风轮船公司放权给程英德了,他们的计划也没有变。
相识之后,程英德和林笙颇谈得来,而且二人年龄相近,一个丧偶,一个有偶但还不如丧偶,但他们的计划还是没有变。
林笙并不打算向程英德飞个眼风或者留个暗示。她相信对于程英德来讲,一段上不得台面的桃色故事,一定抵不过结结实实、明明白白的现实利益。
“利”的魅力,亘古不变、世界通行。
把自己这点心事盘算清楚了,她走出客厅一转身,就见严轻不知何时站到了楼梯拐角处,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她没说话,只欢喜的对他连连招手,让他下来看好玩意儿。招了几下她忽然意识到周围有眼,连忙放下手左右看了看,万幸,老妈子们此刻都不在跟前,看不见她方才那撒欢似的连环招。
严轻走了下来,看着她。
她指了指客厅门内:“你把那只箱子搬到楼上去。”
严轻没说什么,走过去把那箱子抱起来,一路送上了楼。林笙跟在身后:“别去卧室,卧室里可没地方放它了。”
他依着她的指挥,将这箱子抱进了卧室隔壁的空屋。这屋子太空了,是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他将箱子靠墙放到了地板上:“什么东西?”
林笙俯身打开箱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搬出一台留声机。
这留声机附带一只喇叭花状的黄铜扬声器,在箱内和机身分开安放。林笙将这黄铜喇叭花和机身组装成一体了,然后从机器后头牵出电线,插进了墙壁上的电源插孔里。回头对着严轻笑了笑,她把手伸进箱子深处去掏,一掏又掏出了一叠唱片:“看看,这是什么?”
转身把唱片递到他的面前,她憋不住笑,心想这还哄不住你?
严轻接过唱片,唱片一共有五张,全套着半新不旧的硬纸封套,所以拿起来是厚厚的一大叠。封套上印着的全是英文花体字,他不认识,但是心中有预感,抬头问了她这么一句:“蓝色多瑙河是哪一张?”
她探头过来帮他挑,脸上的雪花膏味甜香甜香的。
第二张就是《蓝色多瑙河》,她将唱片从封套里抽出来,小心放到了留声机上。他盯着她那抬起唱针头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而她的手指捏着唱针头一抬再一落,《蓝色多瑙河》就从那黄铜喇叭中流淌出来了。
她蹲在留声机旁,看他也蹲到了自己跟前。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将他那瞳孔照耀成了半透明的浅黄色,而他就用这样一双水晶琉璃似的瞳孔盯着那张唱片,痴痴的出了神。
一曲终了,空屋恢复了寂静。
他的灵魂回归了现世,但看他问话时的神情,仿佛还是有点恍惚:“这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