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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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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以自己是二十年来唯一的寒门状元为傲,现在才知道,并非自己命中不凡,而是有人在替自己保驾护航。

替他保驾护航的人正是他方才屡屡挑衅的公子怜玉,也是这个身背灭门之仇在人间似孤魂野鬼般漂泊二十余年却仍心向明月的连华。

连华挺直身子,让月光照在自己背上。

入夜风势渐大,素袍轻摆。

泪水笔直坠落,未曾沾染面颊一丝一毫。

“咳,咳咳,好。”李庆缓缓道,“好一个逃命天涯的儿郎。”

话说到一半,纱帘之后的人影忽然捂住口鼻剧烈咳嗽。

太监送上小瓷瓶。

李庆吃下十余颗丹药,靠着龙椅喘息,良久才恢复体力:“现在呢,连家的案子已经翻,你还有什么要说?”

连华走到两张檀木书案中间,往左边过了两步,拾起落在地面的素白稿纸:“臣要说的是,天下为公。”

李庆道:“连华。”

比起方才的严厉训斥,这两个字不显山不露水更让人感到压抑。

连华顶着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不卑不亢言道:“科举的意义就是让有才之士能以公平的渠道获得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如若不然,荫封、世袭、举荐都可以是选官之策,陛下为何不废除科举,效法怋宗呢?”

李庆道:“你把朕比作亡国之君。”

连华道:“臣不敢。”

李庆道:“凡事都需要权宜,非常时刻必有非常之政。”

连华道:“现在四方安定,难道在陛下眼中也要算非常时刻吗?”

李庆道:“朕没有这么说。”

连华道:“不错,如果陛下不能认同科举取仕,便不会认新科进士为天子门生,既如此,臣父当年的政见为何不能为今人所引用?如果当初不是吏部铨选失当埋没了那几名本应当被选用的河东学子,助长歪风邪气,事情又何至于此?”

一问一城,步步紧逼。

连华道:“臣谏陛下采纳太子殿下之策,剪除吏部对新科进士铨选之权,因为这一步早在编撰考纲之时就已经列入考量,此有吏部樊仑等人为证。”

李庆不再回答,只往左右看了看。

李睿冷道:“连华,你可以如此谏言,但不能逼陛下采纳,你这样咄咄逼人,还有没有人臣的本分了。”

连华道:“宣王殿下,若是不辨忠奸不分黑白才真正有失人臣本分。”

顾卫群和姜凯从第二排殿柱之后走出来,附议李睿道:“连华,当时太子殿下筹备此事并未说明要代替吏部铨选,而且主持这件事的人是你,你包庇张恳等人以权谋私,不会忘了吧。”

连华微微侧过脸,道:“宣王殿下,两位大人,翻起旧账,如果吏部铨选有用,景元二十一年、二十四年、二十七年的科举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滥竽充数担任要职?你们是想把胡颢从清瑶司调来问话吗?”

杨淮扶正帽冠正准备说话,听到这几句翻旧账的话又缩回宴席中。

堂皇殿宇之内金鼓喧词。

连华一人与群臣舌战,丝毫不落下风。

“陛下,科举只是一杆秤,秤本寻常之物,学会用秤容易,难就难在克制人心的偏斜。”连华再争,“臣今夜不仅要为臣父正名,更要为臣父正道。”

正此时,太监从侧殿走廊碎步跑来,附在李庆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大庆殿沉重厚实的两扇木门缓缓挪动。

月色被挡在外面。

连华回过头看了一眼,宣德门楼在狭窄的缝隙中渐渐消失。

李庆再次开口,淡淡道:“连华,够了。”

连华道:“什么叫够了?”

李庆道:“你是布衣之身,咆哮庙堂妄议朝政其罪一;你蛊惑太子,在国宴之上挑拨君臣和睦其罪二;你对朝廷不满,不走鸣冤正道,却剑走偏锋处心积虑十余年,闹得人心惶惶满城风雨,其罪三。”

连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庆道:“朕念过三下,三下之内你若认罪,朕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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