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1页)
红木雕刻的鲤鱼被放在小窗之下。
在那方寸的日光中,鱼鳞油亮而密集,仿佛在龙门波涛中已历经磨洗。
连华在陆虞对面坐下,拨了一下转盘:“想好了吗?当年连安被陷害,你给了那几个闹事的河东学子什么好处,放在何处。”
鱼头开始旋转。
“怜玉……”陆虞张开口,一道津液从口中滴落,许久没有说话已经有些迟钝,但是在看到鱼头停在自己面前之时,他忽然一醒,眸中泛出寒光,“怜玉,我说过了,我与此事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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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华道:“你当时刚到国子司业任上,不到一年就顶替上司成为祭酒,让人不怀疑都不行呐。”
陆虞道:“你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地翻连安的案子?”
连华道:“其实你早都猜到了,又何必多问。”
陆虞愣住。
地牢渗着水,水滴在石板,一点一滴,错乱了对时间的感觉。
在那艘船上,他曾当着众位国子博士在怜玉面前提起过连安,因为怜玉的眉眼与连安实在有几分相似,又正好应景,就想拿来举个例子罢了。
可现在,连华笼罩在阴影之下的那张面孔和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已经不能说是相似,而是几乎重叠。
叮,咚,叮……
水滴落在他的胡须上。
陆虞一颤,抬起手,缓缓伸向鱼木:“现在是……景元三十三年……”
他又忽地想起,从他见怜玉到如今也已过去十余年光景,如果说初见还只是一个五官仍未展开的青涩少年,那么现在的怜玉已到了和连安当年一样事业有成的光景,当然会更加相似。
陆虞道:“你是连家后人……转世投胎……来报仇的……”
连华笑了一声。
他对于连安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他不记得父亲曾送过他什么东西,只记得小时候国子监对他来说就是一座巨大的藏书阁,他常常溜进官署里偷看,一有人来就藏进书柜一声不吭,而他的父亲明知道他在里面也没有赶他走,甚至会咳嗽两声帮他放风。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父亲对自己最大的宠溺。
他从父亲笔下的文章中一字一句拼凑出一个更加高大的形象——国子祭酒连安连怀恩,是以“春风化雨,清泉润道”为己任的伟大教育者。
他要为他报仇。
“陆大人猜得八九不离十。”连华笑道,“我就是连家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的名字叫连华。”
“不要过来……”陆虞双手抱头遮住耳朵,躲无可躲,缩起腿脚收进胸前,“我不要知道,我不要……”
哆哆嗦嗦之间,那微胖的身子突然僵住。
陆虞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毛:“什么?你就是连家小公子?”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你就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连华幽幽道,“除非你好好地回答我的问题,为我连家翻案提供证据。”
陆虞松开手,身子颓然往后靠到墙壁上,目光失去焦距。
连华道:“怎么?”
陆虞的嘴唇没有血色,却微微地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