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页)
连华笑道:“祝大人,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我算是占全了。”
“恭喜,恭喜。”祝远先是贺喜,然后拉连华到侧舷,叮嘱道,“今天在座的都是国子监中说话最有份量的人,让你来,你要守规矩。”
连华打开折扇,道:“诶,我记得今天不是来守规矩的,是来定规矩的。”
这话说完,舱内传出中气十足的人声。
——“是谁在此地大放厥词?”
灯烛照人面。
一时瑜亮。
四方案的南、北、西、东侧各坐着一位长衫巾帽,年纪约都四五十岁。
连华翩然出现在这场群鸦逐食的盛宴中。
祝远向连华介绍几位国子博士,轮到东席那位微胖的长者之时,话语顿了顿。
连华一笑,收扇行礼:“高斋闻雁来,上士则无虞,这位想必就是‘东家’了,晚生有礼,日后请多指教。”
国子祭酒陆虞捋着稀疏的胡须,眼中仍有余愠。
席间添座。
案头摆放着一只红木雕刻的鲤鱼,可以旋转,是行酒令用的。
文人雅士以此为趣。
连华提袍坐下,落落大方地陪着身边这个曾想取他性命的人拨转鱼木。
本朝科举的真面目在眼前铺开。
国子监、太学和各大书院犹如展露在外茂密葱郁的树冠,年年岁岁承受阳光雨露,引来蜂蝶环绕莺燕筑巢。
然而这棵树的每一片叶子实际都不是自由的,因为树的根系已经扎在泥土之下很深很深的地方,被权力所咬定。
每一个考生在寒窗苦读的时候就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党派之争,游离在党派之外想凭自己的勤勉努力入仕的学子几乎没有机会,只有站对党派,拜对师门,才能免受龙门之前惊涛骇浪的洗刷。
三大党派在朝中各有阵地。
泰阳派的领袖是当朝宰相裴剑,势头最大。
芜州派的领袖是中书门下参知政事曾涛。
凌平派与宣王宁王等王公贵族交好,富贵闲职居多,在朝掌握实权之人相对最少,即便如此也有一席之地。
党派之间虽勾心斗角但面对外敌又会抱成一团共同捍卫既定的格局。
连华这次的出现,就无异于握着尖刀划破原来的规矩。
他自身有才华,他手下有团队,他背后有靠山。
所有因素叠加才使得他有资格坐在这里说三两句话。
“陆大人,这杯酒敬你。”连华端起杯子,笑容无瑕,“晚生别无所求,只希望下次你们内定名单之时叫上我,一来呢,我的人不至于大水冲了龙王庙,二来我现在是个做香料生意的商人,愿意帮助流转资金,免得你们落人口实。”
陆虞抿住胡子,神情多少有些不悦,但因为奈何不得连华背后之人及其培养出来的鞭手,只能端起酒盏。
鱼嘴转到二人中间。
“虽说不可能,老夫还是要倚老卖老提一句……”陆虞看着连华,眼神冰凉阴郁,“你这张脸,像极了当年的一个人。”
祝远的表情微变:“陆大人。”
连华道:“像谁?”
陆虞直言道:“老祭酒连安,连怀恩。”
船触桥头灯火摇晃。
祝远同几位国子博士连忙扶稳烛台。
影子错动之间,连华擒住陆虞的目光,如孤魂沉入深海找到了远古的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