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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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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省试结束,也是皇家扶耕犁的日子。

李契来时一身短褐,裤腿和鞋子沾满泥土草叶。

“殿下扶耕犁回来了?”连华道。

扶耕犁是传统,为表示对农业的重视,圣人按旧例在寝殿门口开垦了一片庄稼地,每年开春播种之季召诸皇子进宫下地耕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还没来得及换。”李契道,“先生找孤,就来了。”

连华有感而发:“农夫辛勤耕作,庄稼生长,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希望到秋季丰收之时,人能不因一己之喜恶挑而食之,才是真的爱农。”

李契思忖片刻,道:“先生这话表面只是说田地,实则说的是育人用人。”

连华从袖中掏出策论,笑了笑道:“因为臣脑子里想的是育人用人,所以说什么都不离其中。”

策论用泥漆封着缄。

李契拿起来想拆开,被连华用目光阻止。

“臣这几日所想,如果殿下在闻喜宴上提起臣父的策论,必然要回答三个问题。”连华抱着暖炉坐下,缓缓道,“但这三个问题,其实又会回到这道策论中,本质是公天下与私天下的斗争,具体则表现在吏部对新科进士的选用之上。”

李契道:“先生请说。”

连华抱起手暖炉:“殿下还是先换衣服吧。”

李契回寝殿换常服,须臾,再次来到菡苑。

茶点摆好,二人继续谈论。

本朝机构繁冗公文政令多有重叠,在科举取仕的环节尤为明显。进士登科之后并不是直接就能任用官职,还需要经过一道关卡,即是吏部的铨选。

吏部铨选又有多道程序,一是考察新科进士的家世是否清白,二是考核其是否具备做官的资格,三是考量各方面条件任用官职。

连华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殿下,臣以为在这三条程序中,最后一条综合考虑新科及第之人的名次、籍贯和年龄等因素任用官职才是吏部真正需要做的事,而前面两条是否清白是否具备资格完全可以删减,道理很简单,一个人既然能通过科举,那么他本身就符合前两条的要求。”

李契道:“先生的说法孤明白,而且即使是第三条也有歧义,吏部对新科进士的考量是参考对官员考功的流程进行的,可,新科进士尚未进入官场,所有人的政绩都是一张白纸,功又从何考起?无非是设一道坎再拔一层毛。”

连华道:“是。”

一个字停顿了对话,透出无尽的荒凉。

香烟缭绕,竹子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

李契没有立即接话,拆掉封缄,慢慢地打开篇章。

连华闭目养神片刻,再次睁开眼睛:“第一个问题,这是谁的策论,是二十年前国子祭酒连安写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契道:“是。”

连华道:“连安为闹事的河东学子陈情,不听训诫仍一意孤行拆除松竹书局扰乱朝纲,是与逆党为伍共谋篡位之人,你为何要引用此人的策论?”

李契道:“因为他是被冤枉的。”

连华笑了一声:“如何冤枉?”

李契道:“当年之事只有先生自己心中明白。”

连华眼中的波澜已平静,眼神淡淡的,映进菡苑之外的一片新翠:“当年,八名河东学子到国子监闹事,说自己明明进士及第,也交了光监钱,吏部铨选却把他们排除在任用官职的名单之外,许多排名在他们后面的泰阳学派的考生都已被选任,可吏部就是不考虑他们,而且连原因都没有说明。”

他把李契儿时那段回忆和自己掌握的实情前后关联,清晰地拼出了细节。

——“臣父连安听说这八名学子的申诉之后,很自然地感到愤怒,因为他本来就反对裴剑在国子监修建松竹书局的主张,反对吏部在铨选时按政党区别对待由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所以他也就没有多想,为何这八名学子不去礼部闹事,不去开封府闹事,偏偏就不约而同地到国子监闹事呢?”

——“那是因为当时的国子司业陆虞听从裴剑的指使,在暗中给了这些闹事的人一大笔钱,怂恿他们到国子监去讨要公理……人就是这样,在饿着肚子的时候,给一口饭就能让他们认仇敌作爹娘。”

——“臣父上奏为河东学子陈情,那是景元十年,也就是殿下说祁王和乾宁太子起事的那一年,可臣父只是一个执掌教育的国子祭酒,偏又坚持心中信念,怎会因为他不知道的事而感到畏惧?所以即使被圣上训斥,他至死也没有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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