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奥武夫(第2页)
谢泽伸手探向石板一侧的岩壁,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攀登的落脚点,可四周光滑无比,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将手伸向高处,仿佛这样就能推开那遥不可及的石板。谢泽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刚发现这密室时,他看到的那只手。他脑中冒出了一个无端的想法,或许自己也会被埋藏在这密室中,就像那杀手临死前说的,终有一天,自己会落得与他一样的下场。
何因的声音打破了黑暗中的沉寂:“所以,你当时是看到了这里的景象,才着急离开?”
谢泽将那杀手的话暂且搁置,神色如常地答道:“这都是麦肯锡的反对者,是他心中最黑暗的部分,所以麦肯锡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秘密,包括那个告密的杀手。”
何因想了想,说:“那现在威廉拿到情报,估计都准备走了。我们赶紧用吊坠离开这鬼地方吧。”
谢泽沉默了良久,像是不知如何作答,最终,他还是缓缓说道:“……抱歉。吊坠,还在我房间里。”
何因瞬间又气又急,她觉得谢泽一向稳妥,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失误,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说道:“那领主以为我们死了,那我们的东西……”
“我现在还顶着若昂的脸。只要这个伪装还在,说明吊坠一定还在宅邸的范围内。”谢泽抬起头,望向头顶的一片漆黑,说道:“我们只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就能离开——”
谢泽的话被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光亮从上方骤然射下,许久处于黑暗中的两人下意识别过头去。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束光尽头,威廉正咧着嘴冲他们笑。
“怎么样?威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快谢谢小爵我!”
话音未落,一把梯子顺着洞口放下,那是书柜旁的梯子,完全打开后的长度正好与这密室等高。两人爬出密室,何因便问道:“你怎么还在凯尔斯?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威廉掏出怀表,指着上面的时间说:“这不还早着呢嘛。我还以为你们把赴宴的事忘了,就过来找,结果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领主也不在。我就想,你俩既然能给我情报,就说明一定在暗中调查着什么。”
说到这里,威廉学着何因平常的神态,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书中自有黄金屋——”威廉说罢,冲何因眨了眨眼,然后接着说:“我把靠东墙的这几间屋子翻了个遍,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眼就看出这壁炉不对劲,这么冷的天,谁家壁炉里干干净净,连点木柴都没有啊。”
“你小子还挺聪明。”何因作势推了威廉一把,说:“赶紧走吧。”
何因推开房门,却见门口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被吓了一跳。
“各位,这是吉米。”威廉解释道,“他孩子是我哥的教子。”说罢,他望向身旁的两人,似乎在等着他们发问。
可谢泽此时并无心关注威廉的家务事,他先一步折回自己的房间,抓起椅子上的马甲一摸,那吊坠果然在里面。他将马甲披上,匆匆下楼几人会合。他们刚踏入正厅,那通向院子的大门忽然“咣”地一声关上。威廉率先反映了过来,迅速将几人挡在身后,短刀出鞘,警觉地看向四周。
“好啊!”麦肯锡的声音自身后缓缓响起,众人立刻回头,威廉几乎是本能地冲到最前,短刀直指那声音传出的方向。
猩红色的隔帘被缓缓拨开,麦肯锡走出帘幕后,神情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几人。
“二位的身手,果然不容小觑。”他神色如常,声音中却透着冷意,“看来,那厨子已经永远留在石板下了。不过也好,他今日既然能向我告密,明日就必然能将我的秘密告诉别人。”
“至于你们,”麦肯锡扫视着眼前神情戒备的几人,说道:“一个石匠,一个贵族养女,一个侍卫,而你——”麦肯锡的视线落在最后方,“亚瑟,是住在你家吧?安德鲁巷的鱼贩,吉米。”他将“吉米”二字咬的格外重,仿佛这样便能把吉米生吞活剥了。那鱼贩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手中握着的剖鱼刀也跟着抖了起来,一下下敲在裤子的金属扣上,发出“当当”的响声。
麦肯锡双手负在身后,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皮靴在地上砸出回响,盖住了剖鱼刀的声音。“你们看看,我都让什么人进了凯尔斯?要治理好一方领地,就容不得任何变数。而最大的变数——”麦肯锡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指向众人,声音洪亮如钟:“就是你们!”
大厅中安静的吓人,只剩下麦肯锡的声音在石壁间盘旋,接着,一声叹息传来,麦肯锡神色恢复如常,此刻的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受人爱戴的领主。他怜悯地看向何因:“珍妮……你是多好的姑娘。我多希望你能把凯尔斯当成自己的家,安安心心地留下来。”
说罢,他又望向谢泽:“若昂,你是多有才华的石匠师啊。若你不去戳破这一切,凯尔斯,会比现在更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吉米身上,摇了摇头:“安德鲁巷……多好的地方。我记得那里每一个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麦肯锡猛然仰头,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可是这一切!都被你们毁了!都是因为你们!”
麦肯锡的嘶吼声还未散去,下一秒,那发疯般的神情在他脸上瞬间消失,他又低声叹息道:“我本想让你们在幻觉中沉眠,可你们偏要选择,死在刀山火海之下。”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什么不得已的决定一样,命令道:“杀了他们。”接着,他转身退回到了帘幕后。而宅邸内的侍卫霎时间如潮水般涌向众人。
“顶住!”威廉朝众人喊道,手起刀落,溅起一片猩红。谢泽将连弩抛给何因,自己迅速拾起落在地上的长矛,紧随威廉,一同迎击。吉米手握剖鱼刀,将那逼近的守卫想象成案板上的大鱼,闭着眼一刀刺去。几人腹背受敌,纵使有再高深的本领,此时也只能勉强应对。
兵刃的撞击夹着嘶吼声,在一片混乱中涌入何因的耳朵,她躲在角落中射出了最后一只弩箭,却被迎面而来侍卫挥剑斩落,寒光一闪,那利剑正冲自己而来,何因毫无招架之力,绝望地闭上眼,就在这时,威廉猛地从旁跃出,一刀劈下,那侍卫应声倒地。
威廉挥刀连连逼退想要进前的侍卫,抬眼扫向四周,却发现那些侍卫势头正旺,而他们这一行人却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威廉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是你从小的志向,现在就要实现了。”随即,他向众人吼道:“撤到大门口!快!”他将一把不知从哪个侍卫手中夺来的剑塞到何因手里,几人合力杀出一条血路,退到大门前,却发现石锁已经卡在了大门的两边。何因与吉米在掩护下,使出了全力,却怎么也挪不动那两块巨石。威廉见此情形,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众人身前,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说道:“告诉我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他猛地转身,用力将大门掰出一条缝隙。威廉将最后的力气都灌进手臂,狠狠一推,那扇木门竟从石锁处断裂,生生被威廉掰出了一道缺口。
“跑!”他将几人推出门外,用身体抵着大门,拦住了想要追出去的侍卫,鲜血顺着他的衣摆流下,宛如一件赤红的披风。
威廉望着众人远去,恍惚间看到若昂和珍妮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声音在身后的混沌中,微弱地如同自言自语:“小爵我这侍卫。。。。。。当得可还算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