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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母亲回来了但是(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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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我吼得彻底懵了,身体缩在椅背的角落,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残留的污迹和绝望。

她看着我,那眼神不再是委屈的辩解,而是彻彻底底的、被这赤裸裸的残酷现实击穿的茫然和恐惧。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那滔天的怒火如同撞上冰山的海啸,瞬间冻结、碎裂,化作无数冰冷的、尖锐的碎片,狠狠扎回自己的心脏。

巨大的无力感和灭顶的悲哀排山倒海般涌来。

我颓然跌坐回驾驶座,双手再次狠狠捂住脸,滚烫的液体从指缝汹涌溢出,混着压抑不住的、如同负伤野兽般的呜咽。

“妈……”声音被泪水浸泡得浑浊不堪,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心碎,“你的同情心……你的责任感……不该用这种方式……不该用你自己……不该用……用这种方式来偿还啊……”后面的话语被剧烈的哽咽彻底吞噬,只剩下沉重的、绝望的抽泣在狭窄的车厢里反复回荡,撞击着冰冷的车窗,也撞击着我们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引擎早已熄火,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我们两人,被困在这由屈辱、牺牲和无法调和的痛苦所铸成的、移动的囚笼里,驶向一个同样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那只被她下意识护住的小腹的手,在黑暗中,似乎微微地、绝望地抽动了一下。

几个月后

***

省妇幼保健院VIP特诊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那过分洁净的消毒水味、院长谄媚的笑容、以及B超室里冰冷的耦合剂气息彻底隔绝。

电梯平稳下行,光亮的轿厢壁映出我和母亲的影子。

她依旧穿着那身昂贵的米白色羊绒裙,颈间的珍珠温润,腕上的百达翡丽折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可这身“市长夫人”的华服,此刻裹着的却是一具失魂落魄的空壳。

那张轻飘飘的、印着省妇幼鲜红印章的检测报告,此刻正冰冷地躺在我的西装内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阴性。超声提示:宫内未见孕囊。”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片被李伟芳用最野蛮的方式反复耕耘、强行灌注的土地,最终竟是一片荒芜。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卑劣的狂喜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堤坝,几乎要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没有!

那个可能存在的、带着耻辱烙印的孽种,消失了!

像一场噩梦被阳光驱散!

我侧过头,强压下几乎要翘起的嘴角,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宽慰:

“老婆,你看,结果出来了,没事。虚惊一场。”我刻意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母亲没有看我。

她的脸转向电梯光亮的金属壁,眼神空洞地聚焦在某个虚无处。

那昂贵的Birkin包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咚”地一声轻响掉在铺着厚地毯的轿厢地面。

她没有去捡。

那张曾经明艳、此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茫然。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电梯平稳地抵达地下车库,门无声滑开。

冷冽的、混杂着汽车尾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没有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妈?”我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触手冰凉僵硬。

她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身体猛地一颤。

缓缓地、极其迟缓地弯下腰,用颤抖的手指勾起了那只价值不菲的包。

站起身时,她的背脊佝偻着,仿佛那轻飘飘的报告却有着千钧的重量,将她彻底压垮了。

她跟着我,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走向等候的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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