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我欠她一份情,如今她死了,补偿给你也是一样。”她顿了一隙,“还是说你舍不得她,宁可寻死?”
阿福因她的话哭得更悲切了。
薛鸣玉被她闹得头疼,终于叹息着凝视她。
哭什么呢?若是因为娘死了,掉几滴泪悲痛一场也就完了。何必做出这副痛不欲生,几乎下一刻就要一头撞上墙柱死去的可怜相?
薛鸣玉不明白,因而十分困惑。
“你活着真是糟蹋,太不值当了,”她可惜地说道,紧接着断然地决定了一切,“但我不愿欠她,所以你非去不可。”
说完她指了指阿福,对女人道:“你带她走罢,随便使什么手段都行。嫌她吵,就打晕了她和你的蛇装在一只筐里背去。”
阿福仿佛听不见她的话,单单一个劲地哭,哭得专注而投入,把脸都憋得青紫。
于是女人当真慢悠悠颔首,一记手刃将她劈昏过去。她从轻如云烟的袖口抽出一件蓑衣披在身上,而后背着竹筐一如来时且行且歌,瞬间顶着风雨没入山雾。
*
她一走,倚着墙根佯装小憩的人终于疲倦地睁开眼朝薛鸣玉望去。
“你把我当作妖鬼之流防备,却*信得过她?”他看着总比那人要靠谱得多吧,好歹之前她杀人,他也算是搭把手过。
卫莲舟的灵力已耗尽,又有伤在身,是以感到筋脉骨髓中仿佛有寒气沿着皮肉钻入,冰冷极了。说话时嘴唇都冻得惨白。
薛鸣玉摇头,“她没必要骗我。”身份或许是假的,竹筐里的蛇却是真的。
她自幼长于山野,对野兽猛禽不说了如指掌,也懂个七七八八。那样剧毒的蟒蛇,她从来是躲着走,免得白白送命。可那个女人却轻狎得如同玩物一般。
寻常人养不出如此自在从容的气度。
何况再坏不过眼前,不会有比人吃人更糟糕的了。赌一把,赢了便是赚;输了,于一个病秧子而言也算不上亏。
他嗯了一声,不知听没听得进,不多时,又昏昏沉沉地阖上双眼。
庙中其余人都呆若木鸡,不敢出声,也没力气出声。接连撞见两个仙人已然使得他们尤为不安,以为这是什么征兆,天下即将不太平。因此这会儿也都半死不活地煎熬着光阴。
薛鸣玉以为自己终于能消停一会儿,半夜里那个人却突然发起高热。
与此同时,破庙里骤然响起水滴溅落的声音。那声音恰好从背后传来。薛鸣玉扭头看向两人相隔的地面,竟已湿哒哒潮了一片,黏糊糊的,不像是漏进来的雨水。
她下意识转身——
却骤然看见一头不可名状的怪物正扒着窗朝里望。
薛鸣玉霎时悚然一惊。
但见一只狭长的嘴,几乎咧到耳后根。恶臭的涎水滴滴答答地掉,拉成浑浊的丝。只是太安静了,薛鸣玉竟不知它在窗外站了多久。
它没有注意薛鸣玉,两只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盯着窗下的人。
他烧得厉害,脸红了半边,鬓角渗出细细一层冷汗。薛鸣玉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一深一浅,颤动不安,似揉乱的琴弦。他仍旧紧紧闭着眼,仿佛不知头顶垂涎的目光。
还是太安静了。
静得诡谲阴森。
薛鸣玉垂下眼睑注视着地面的倒影,以备对面突然发难,同时若无其事地膝行着挪开。她手脚放得格外轻,因此丝毫不曾惊动这怪物。
直到退得稍稍远些,她方才扭头瞧了一眼人群——竟都昏睡过去,一个个不省人事。而窗外不知何时却下起了赭红色的雨,如烟似雾,奇异极了。
仿佛随时会有妖邪之物从红雨中钻出来。
她缩在角落,抱膝将脸埋进去,既不叫醒那人,也不伺机逃跑。逃不掉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因此看起来反而十分镇定,有种过分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