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前不妄言(第1页)
天色晦暗,雪也越大,墙外的山林中不时传来折枝声。
温辞筠抱着暖炉,裹着棉被坐在床上,静看向在一旁竹榻上铺收拾床铺的季卿砚,他真不像那个顽劣的少年郎。
“你既出生大族,便没有婚约吗?”
刚收拾完正欲喝口热汤,便被温辞筠这一问吓得险些将杯子摔了,季卿砚赶忙将手上的热汤擦干,还好早晾着不然又得添新伤了。
“我没认就是没有。”季卿砚如此说着,却不敢看温辞筠,像是在逃避般将手背都擦红了。
“那就是有。”温辞筠揶揄着人道,“何家姑娘?你可见过?你又如何敢说要卜筮告神娶我?不怕有人找你算账?”
“夜深,夫人不是早便说累了?歇息吧。”
摆在木桌上的烛台被季卿砚叹息般吹灭,暗夜之中听得人上了榻,温辞筠也蜷缩在床上抱着暖炉暖着身子。
“其实……我有婚约的……”隔着半透的床帐,温辞筠笑看向睡在窗下的季卿砚,“可惜在婚礼前夜他失踪了,我去望京其实是去找他的,我猜测如今的这番遭遇,是受了他的牵连……”
这是真话,未与谢芷讲过的真话。
朦胧之间温辞筠觉得云秦对她的态度突变,定与她这被卫君追杀多年的“未婚夫”有关,毕竟他可是她真正的“同盟”。
等了半刻想听季卿砚同她贫嘴,可人家连身都没翻,气息也稳得似已睡过去一般。突然无趣起来,温辞筠也翻了身面朝着墙抱着暖炉合眼睡了。
今夜又在梦中。
梦里她又在爬地宫的台阶,手上沾满了雨和血,黏哒哒的混着地宫的腐臭味催得人想吐。
倾盆的大雨好心将她浑身清洗干净,但指缝里残留的污渍已经嵌进她的血肉中,与她融为一体。
温辞筠缓了口气,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地越过成山的尸堆,朝着东城门去,温行玉说“他们”只留了东门用来通行,其余的地方连水道口都被人封住了。
后来,温辞筠才知道那是麻木。
更或许她早已有对这一幕出现的准备,她又何尝不是“幕后”之人?
她隐约知道“荣耀”是何模样。
所以她站向了卫君!
亥时二刻合眼,直至卯时鸡鸣,季卿砚将望京中有头有脸,能与季羡逸有所联系的的贵族都清算了遍,上至半入土的老侯爷,下至尚牙牙学语的幼子,可算不出谁家会为族中子弟定个卫国女子。
又默默清算了那几个转投云秦的臣子,要么早成了家、要么与云秦老世族结亲、要么生的是女儿……
还是谁是连他也不知晓的?
与黎朔有关的?
脑中蹦出的想法将季卿砚惊得直坐起,望向床帐中的正熟睡的温辞筠。
当是自己多想了,那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即便她与之有关,怕不也是被她口中的“未婚夫”牵连……
看着天已未亮的窗外,季卿砚干脆起身将院子和灶房收拾了一遍,顺带去村长家顺了两叠敬神用的红纸和线香,今日日子不错便先卜筮告神,求个神明明示,再进城添个文书。
简直就是个省事的合理安排。
醒时屋中清冷,温辞筠掀开帘却见桌上用小红炉温着白粥,放在一碟腌菜?
凑近闻得一股酸味,温辞筠确定了这便是腌菜,此前在观中听谢芷说过那些道士的餐食,其中一样便是腌菜,她倒是没尝过,谢芷说闻起来是酸的,吃起来有嚼劲回口咸酸,不难吃但不可空口吃,否则会被咸鼾。
刚放下碗,温辞筠便听得有开门声,从窗口的缝隙望出去是季卿砚,手里提了许多东西。
捏着季卿砚递来的红纸,温辞筠坐在书案前,犹豫着这张庚帖上究竟要写何名,这是要上启神明的婚帖,万不可有假。
“我写好了。”未等墨迹干透,温辞筠便将红纸叠上,打趣般笑看着向季卿砚,“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