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的雨(第1页)
“咚咚咚”,敲门声轻得像羽毛。妈妈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给你热了牛奶,放门口了。”
陈念没应声,听见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又轻轻离开。她起身开门,牛奶杯壁凝着水珠,杯垫下压着张便签,是爸爸的字迹:“滤镜别总藏着,喜欢就用。”
手机震动时,陈念以为是群消息,点开却是周舒怀的私信:【明天回临州市,要不要帮你带本物理竞赛辅导书?镇上书店没有。】
陈念盯着屏幕,手指在“不用了”和“麻烦你”之间犹豫很久,最终回:【带一本吧,钱开学还你。】
对方秒回:【不用钱,算我提前投资“竞赛队友”的。对了,你上次说的洱海摄影攻略,我找了电子版,发你邮箱了。】
陈念看着“洱海”两个字,突然想起妈妈那句硬邦邦的“考上一本就带你去”。心里的墙又砌高了些,连带着把周舒怀的好意也隔在外面,涩涩的。
陈念在书桌前整理书包,物理错题本、竞赛报名表都放得整整齐齐,唯独摄影教程被她压在抽屉最底层。妈妈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给你装了点卤蛋,路上吃。”
陈念没接,看见袋子里有颗荔枝硬糖,是她小时候蛀牙也要偷着吃的,现在却觉得甜得发齁。
“滤镜我看见了。”妈妈突然说,声音平得像湖面,“在旧毛衣下面,对不对?”
陈念的手指猛地攥紧书包带,没说话。妈妈把布袋子塞进她书包侧袋:“别在被窝里看教程,伤眼睛。”转身时,脚步顿了顿,“洱海的水……应该很蓝吧。”
陈念猛地抬头,妈妈已经走出房间,背影挺得笔直,像在跟谁较劲。她看着桌上的荔枝糖,突然抓起手机冲出家门,跑到镇上的快递点给周舒怀打电话。听筒里传来他清润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忘了带笔记?”
“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学校?”陈念的声音有点抖,“我有东西想让你帮我带……不是书。”
周舒怀沉默几秒:“下午三点,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了。”
陈念以为周舒怀不会来到了的,当看到周舒怀抱着习题册站在陈念家院门口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带什么?”
陈念怔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是和他同款的星星挂件:“这个……借你戴到开学,就当……就当护身符。”
周舒怀愣了愣,接过挂件别在书包上:“竞赛报名表我帮你填了基本信息,签名处留空了,你自己填。”
他顿了顿,从习题册里抽出张纸,“这是洱海的光路分析图,我查了资料画的,拍湖水时用得上。”
陈念接过那张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光线箭头,旁边写着“蓝光波长最短,湖面反射更明显”。
她看着他书包上摇晃的星星挂件,突然说:“我妈说……洱海的照片拍出来会好看。”周舒怀的眼睛亮了亮:“那我们高考完了,就一起去拍?用物理知识拍最美的风景。”
陈念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那道墙突然裂开道缝,漏进点暖光。
她知道妈妈不会说软话,知道去洱海的约定还绑着“一本”的条件,知道未来的路会像这泥泞的土路一样难走,可看着周舒怀书包上的星星挂件,看着那张画满光线箭头的纸,突然觉得那些酸涩和别扭里,也藏着点甜甜的盼头。
回到家时,陈念发现抽屉里的摄影教程被摆在了台灯下,扉页妈妈写的纸条旁,多了行新的字迹,还是那么硬邦邦的:“上课好好听讲,周末再看。”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相机,镜头歪歪扭扭地对着“光学原理”四个字,像个没说出口的祝福。
年后的第一场雨缠缠绵绵,把苔石镇的土路浇得泥泞。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陈念的物理错题本写满了半本,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而那本摄影教程仍摊在书桌角落,扉页妈妈写的纸条被她折了又展,最终夹在“自然光运用”那章,像片见不得光的水渍。
刷题组的寒假最后一次会议结束后,陈念对着屏幕里暗下去的头像发呆。
钟思淇说“开学带妈妈烤的曲奇”,方奕喊“物理及格目标冲鸭”,周舒怀最后挥了挥习题册:“开学见,光学笔记记得标重点。”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临州市特有的清润口音,和苔石镇的粗粝截然不同,像根细针,轻轻挑着陈念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涩。
妈妈在客厅收拾爸爸的行李,拉链声“刺啦”响,把雨声都割得零碎。陈念走到门口,看见妈妈正把爸爸磨破袖口的外套往箱子里塞,手指在磨损处捏了又捏。
“该换件新的了。”陈念低声说,妈妈头也没抬:“挣钱不容易,凑合用。”又是这句话,像块冷硬的石头,砸在陈念刚被周舒怀暖软的心尖上。
爸爸从阳台进来,手里捏着个快递盒:“念念的,昨天镇上快递点送来的。”
陈念接过盒子,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棱角,突然想起是年前偷偷买的相机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