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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大力摔上,应泊靠在后座角落,悻悻地望向窗外。徐蔚然已经被护送离开,其余民警将现场包围起来,正在排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应泊小声咕哝:“我……好像打伤了人。”
良久,路从辜都没有回应。正当应泊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时,他终于开口:“……都炸死了,没人知道。”
“对不起。”应泊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几个字,“让你担心了。”
然而,这一次路从辜没再给他好脸色,放任这句来迟的道歉消融进车内压抑沉闷的空气里。导航的机械女声指示着附近医院的路线,应泊既觉得这条路有点太长了,又怕走到终点。
警车最终停在一家卫生院门口,路从辜下车帮他拉开车门,沉默地走在前面。急诊室扑面而来一股消毒水味,应泊自觉坐在床沿,解开止血的领带,把伤臂伸向护士。
衬衫袖子已经黏在了伤臂上,还覆着混战时蹭上的尘土。护士准备好器械,剪开袖口,看着被玻璃碴割烂的伤口啧了一声:
“伤口沾了铁锈也不早说?”
应泊偷瞄了眼倚在门框上的路从辜,对方正在低头回复消息,眼眶还是红红的。护士转身离开,远远地叫了路从辜一声:
“帮我把着他的胳膊,我去准备破伤风针。”
路从辜瞥了应泊一眼,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上前来两手托住应泊的手臂。应泊有意无意地靠在他身上,但每一次路从辜都会往一旁挪一挪——还在气头上。
护士带着针管回来,路从辜撒手就要走,却又被应泊乞求的眼神留住。
“别走……”应泊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皮带扣,“怕打针。”
“三十岁的人装什么……”路从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企图掰开他的手指,双腿却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前进。
药水被推进肌肉里,护士迅速抽出针头,递给路从辜一个棉签:
“家属按紧棉签。”
两人谁都没说话。应泊始终没看伤口的处理过程,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在路从辜腹部,身体因为缝合的疼痛不住地战栗。
路从辜把手递到他嘴边:
“疼就咬着。”
又是一针穿透皮肉,应泊试探地咬住路从辜的小臂,印下一个不深的牙印,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可疑地错开目光。
回去的车程,应泊始终盯着对向来车转移注意力,中间在刑侦支队换了回车,回到小区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了。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应泊蜷在沙发上,说:
“我、我睡沙发……”
路从辜没管他,径直进了卧室,房门被重重摔上。应泊当然没心思睡觉,缓缓踱到卧室门口,背贴着门板坐下。
他只觉得好累,累得不想再顾及任何人死活,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还不如死的人是我呢。”他想。
他贴着门缝,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心里又是一紧。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打开卧室门,路从辜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哭声止住了。
“……我知道你没睡着。”他把水放在床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他靠门坐下,任凭思绪放空,不时地瞥向路从辜。知道他没睡着,又希望他快点入睡,应泊想去抱一抱他,可又提不起勇气。
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应泊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他恐惧路从辜真的抛弃他,却又习惯性地预设被抛弃的结局,所以若即若离,一次次地反复确认路从辜的心意。
他知道这样对路从辜不公平,可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夏凉被材质单薄,搭在路从辜身上,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分辨出那具躯体的曲线和轮廓,半截白净的小腿露在外面,微薄的天光下还能看出肌肤的光泽。
像是一粒火星掉入干草地,一个刹那就成了火势。某种古怪的念想在脑中一闪而过,应泊两眼定在床上的那个影子身上,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他屏住呼吸,侧耳贪婪地聆听黑暗中的唯一声响——那平稳中带着沉重的喘息和翻身调整姿势的摩擦,一如干热的风,助长火势越来越旺。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那里,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
可是,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不……不行,他快忍耐不住了。
必须找个角落把这股无名火扑灭,应泊扶着门站起来,双脚发软踉跄了一下,路从辜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又要跑吗?”
应泊才拉开房门,脚步不由得一顿。
“你今天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路从辜仍然背对着他,话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就跟你彻底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