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页)
阎止盯着他,忽然拎起卷宗,往桌上重重一摔,呵斥道:“错已经犯了,你以为偿命就完了?你的命还没那么值钱!给我把头抬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张嘴说话!”
魏峰慢慢地直起脊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粗哑的声音声音颤抖着:“张贺告诉我,说罪责下来之后,可以帮我逃一条命,让我和家人都活下来。‘魏峰’的身份不能再要了,我们换个名字,可以躲起来过完一辈子。”
阎止听着,却古怪地笑了一声:“所以事到如今,你还是相信张贺的话,相信起码能保住你的家人。是吗?”
魏峰后背驼着,单留一个脑袋直直地昂起来,眼里全是茫然。他有如在问阎止,我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代价,事到如今,连这些都保不住?
“魏将军,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阎止倾身看着他。
“你从羯人的落脚点被逮捕,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偷盗令牌、勾结羯人,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被钉死在你身上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却相信张贺会保住你的家人?你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魏峰的脸色霎时白了下去,整个人像是忽然破碎掉一样,瞬间委顿了下去。但阎止没有容他悲痛或是忏悔,而是走到他面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扔在了椅背上。
“就这么死,你不觉得冤枉吗?”阎止问,“我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让你拉着张贺一起下地狱。你还打算不开口吗?”
烛火跳动不息,在他的脸颊上镀上一层浅金色,却衬出他五官尤为凌厉。他双眼满是怒火,眼底却含着深深的悲悯,此时向魏峰从上而下地注视过来,一时压迫感极强。
魏峰木讷地张了张嘴,停了好一阵,话说得没头没尾:“张贺告诉我,选我是因为我哥欠了钱,跟吴氏商行有点关系,姚大图不会起疑心。”
“偷令牌是为了什么?”阎止问。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魏峰的回答还是让他如坠冰窖,胸口如同挨了一记重锤。
“为了栽赃。”魏峰说。
阎止不自觉的咬紧了后槽牙,冷声道:“说下去。”
魏峰垂着眼睛,继续道:“三殿下囚禁陪都多年,一直不甘于此。吴仲子与三殿下关系密切,偷令牌帮他出城顺理成章。太子殿下便让我偷出令牌交给姚大图,再送给三殿下,装作是三殿下自己偷的令牌。而后他在城外留了人马,打算抓住三殿下私自外逃的现行,在京城告他一状。”
“可是姚大图并不认识萧临彻,要怎么把令牌给他?”阎止道,“这件事情,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魏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听张贺说,不认识也不要紧,会有人在许州帮忙做完这件事。我只要把令牌偷出来,给姚大图就可以了。”
烛火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阎止半个身子站在黑影里,默默无言。
按照魏峰的描述,在许州准备接应他的,应当是羯人没错。偷盗令牌又栽赃到萧临彻身上的计策,也应当珈乌给太子出的主意。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想通,太子远在京城,到底是如何跟羯人勾结起来的?难道只是通过那个替换了周菡的小瀛氏吗?
他收回思绪,又问道:“令牌现在在什么地方?”
“已经被拿走了。”
“你看到了?”
“是,”魏峰道,“我把令牌放在接头指定的位置,在旁边等了一会,不久就看到有人来取走了。这人蒙着脸,身手很好,远在我之上。我跟着他走了一段,看见他出了许州,往后就不知道了。”
阎止靠在桌沿上,越是往下听,心思越跟着往下坠。令牌失窃如果只是太子意图诬陷,那便仅限于朝堂争斗,虽然丑恶,却不至于引发什么大祸患。
但眼下珈乌掺和了进来。他与萧临彻暗中勾结,这道令牌便成了一道险之又险的催命符。如果真的落到了萧临彻手里,恐怕就要从不见血的庙堂倾轧,演变为北关之外的兵戈相向了。
他想着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傅行州。
傅行州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正目光沉沉的望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安慰他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一步。
阎止却不得不多想。他心焦起来,撑了一把身后的桌子,转身要向外走。刚抬起步子,却听见魏峰在身后叫住了他。
“阎大人,”魏峰带哑的声音传过来,“纪荥……我是说纪将军,他会怎么样?”
阎止回过身,凝望着他。
魏峰身在右锋卫时意气风发,蹴鞠走马,都道前途不可限量,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然而时移世易,牢里的人一身糟污,神色颓然又凄惶,让他想起同在牢房的纪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