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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先前还在关禁闭,一夜之间就行监国之职,定用了非常手段,不过陛下的圣旨中没有传位没有封太子,就说明陛下与他尚能抗衡。”秦骁踱了几步,“但既然能抗衡,为什么不直接向宫外下令把大皇子抓住打入大牢?我想,定是陛下不愿此事泄露出去。”
“这也是老夫奇怪的地方。”程奇雨道,“如果大皇子做出逼宫谋逆的事儿来,陛下早该下令把他抓起来了,就算宫中御林军有一半站在大皇子那边,可这京中还有多少侯府将领,京外还有驻军,怎么会奈何不了区区几千御林军?”
秦骁打量着他的神色,循循善诱:“是呀,陛下完全可以把他抓起来,就算这一个被抓了,还有十六殿下能当储君,不会有太大影响……难道十六殿下出事了?”
程奇雨面色一变:“……难道大皇子在逼宫之前先对十六殿下……怪不得!大皇子竟如此心狠手辣,那可是同胞弟弟!”
秦骁继续引导他:“不过,如果十六殿下真的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搜查侯府?岂不是打草惊蛇多此一举?”
程奇雨双目一亮,一拍大腿:“对!肯定是十六殿下逃出来了,他们怕十六殿下藏身在侯府!”
秦骁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程大人,你快把大皇子来见你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告诉我,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程奇雨立刻仔细回想:“那是今早五更时分,金子荣带着人闯进了这里,底下的人看见他带着大皇子,不敢拦,他们一路冲到我这里,逼我给他们盖搜查令。大皇子……被金子荣紧紧护着,脸色很不好看,金子荣同他说话虽然毕恭毕敬,但大皇子总要好半天才回答。”
“他们两个并不和睦,所以金子荣并非听大皇子的号令,而是听皇后娘娘的号令。”秦骁在屋中踱步,“大皇子在禁闭之中,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助他起事,但现在大皇子和金子荣不和睦,看来他和皇后娘娘已经闹翻了,只是他又不得不倚仗皇后娘娘,而且他们在抓十六殿下这件事上目标一致,他这才出宫走了这一趟。”
程奇雨捋着胡须:“可是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只是一道监国之职的圣旨,可陛下尚在,有的是办法废皇后、回收监国之职,他们怎么就敢这样闯京兆尹府,还敢搜查侯府?”
秦骁沉默片刻,忽而道:“程大人,你觉得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发动逼宫,是不是打算弑君呢?”
程奇雨一顿:“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可世子爷刚刚不是推测陛下尚在么?”
秦骁接着说:“发动逼宫,就没有退路了,我认为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一定会下死手。陛下尚在,却不一定是健健康康地在。”
“若是陛下已命悬一线,那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只需要等着陛下驾崩,在陛下驾崩之前不让十六殿下冒出头来就行,他们当然敢如此猖狂地四处抓捕。”秦骁伸手抓住了程奇雨的小臂,“程大人,陛下的情况很可能如我所说,已经命不久矣了!”
程奇雨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慌乱:“那可怎么办?休朝期间,唯有内阁首辅能正常入宫禀报,可是王阁老已前往边疆和谈,没有人能进宫了!”
“有办法。”秦骁道,“百官联名上书,即可觐见,程大人,我们先到内阁禀报此事,再挨个去找人在请愿书上签名,大人是京兆尹,对京中百官情况一清二楚,还请大人费心。”
程奇雨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同他拱手一揖:“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秦骁走出京兆尹官邸时,外头的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季青给他撑起雨伞:“爷,还是没找到十六殿下的踪迹。雨下得这么大,就算能留下什么血迹,也被冲得一干二净了。”
秦骁眉头紧蹙:“……我们找不到,大皇子一样找不到,这场雨算是来得及时。”
季青焦急道:“殿下到底去了哪儿?”
秦骁摇摇头:“现在只有拖住大皇子和皇后娘娘,让他们无暇他顾……多几分时间,总能找到的。”
狂风骤雨之中,宫墙西直门,几架摇摇晃晃的木板车被马儿拉着往外走去,毫无遮挡的车上是挤在一起勉强拿伞遮雨的老宫人们,这些宫中的老人,到了年纪做不动事了,又没有官位没攀上主子的,就会领一笔遣散费送出宫去,每个月都有,但今日西直门处守备森严,马车刚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大皇子已下令,所有人无令牌不得出宫。”守卫大门的御林军道,“这些要遣散的宫人,先留在宫中,以后再说。”
领路的小太监为难道:“可是,这多留一日,就要多领一日的工钱,掌事阁可没给留下这笔银子呀。”
“那是你们掌事阁的事。”御林军粗声道,“回去!”
正在这时,另一队御林军纵马来到门前:“让开!我等奉严大统领之命,出宫送信!”
守门的御林军登时万分戒备:“大皇子已下令……”
“严大统领是奉陛下之命!你敢阻拦,我现在就斩了你!”
守门的御林军登时气势矮了一截,最后不得不给他们让出路来。
这行御林军骑着马往外走,那小太监见状,连忙浑水摸鱼,招呼后面:“我们也走!我们也走!”
马儿拉着木板车混迹在一行御林军中摇摇晃晃往前走,守门的御林军气得牙痒痒,待人都走出去了,旁边的副手才小声道:“头儿,怎么办?”
“悄悄跟上去,看看严大统领那些人去了哪儿。”
“是!”
狂风暴雨之中,一行御林军离开皇宫远去,不多时,另一行御林军也在后悄悄跟了上去,唯有那队浑水摸鱼溜出来的木板车,在风雨之中隐入街巷,不见了踪迹。
“老祖宗,阿年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小太监将车上众人遣散,又拉着车走了老远,这才小心翼翼扶起车上最后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儿,“就在前边,您看。”
小老头儿撑着油纸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居然是陛下身边的老太监福公公!
“到了。”他看着远处那巍峨气派的府邸大门,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齐亲王府。
“你快回去罢,免得被人发现。”福公公摆摆手,小太监忙应声,拉着车很快消失在街口,福公公这才继续往前走去,他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老态龙钟,在狂风暴雨中费力地撑着纸伞,看着就像个老叫花子一样,路上匆匆奔过的行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到了齐亲王府门前,他收起伞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去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