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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来世若观瑜还能做您的孩子,再好好尽孝……
这些纷繁杂乱的念头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一瞬而过,下一刻,他的手被一把抓住。
祝观瑜只来得及看清那张熟悉的、英俊逼人的年轻脸庞,两个人就哗啦一声落入黑漆漆无底洞一般的海面,被汹涌的暗流卷向不知名的方向。
……
天光渐亮,遥远的海平面处泛起了鱼肚白,而后慢慢转为金黄,越来越亮,直到一轮又红又圆的旭日跃上海面,登时洒落万丈金光,海面波光粼粼,宛如万两金鳞落人间。
雪白的浪花冲刷着海岸,将沙滩冲刷得干净细腻。
哗啦一声,鹿皮长靴一脚踩进了柔软的沙滩中。
祝观瑜湿漉漉的鬓发滴滴答答掉落水珠,沉甸甸的铠甲早就在海底脱去了,只剩下里头的湿透的中衣,他一脚深一脚浅,拖着半块船板,朝岸上走去,船板上是在海底溺水昏迷过去的秦骁。
好不容易将秦骁拖上沙滩,天光已经大亮,月亮西沉,海水潮汐进入退潮期,浪花一点一点退远,他们脚下的沙滩很快就凝固了。
“秦骁、秦骁,醒醒。”祝观瑜拍拍秦骁的面颊,又伏身去听他的鼻息。
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祝观瑜一急,顾不上其他,连忙跪在他身侧,两手并掌一下一下快速而均匀地用力压他的胸膛。
压二三十下,再俯身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嘴对嘴给他吹两口气,复又起身继续压他的胸膛。
在吹第三遍气的时候,秦骁终于猛一挺身,祝观瑜连忙扶住他的头,让他侧身吐出水来。
“怎么样?”他扶起秦骁,拍拍他的背帮他吐水,“听得见我说话么?”
秦骁吐了水,但似乎还没清醒过来,身子一歪,又倒在了他怀里。
怎么不管用呢?
这可是东南的急救大夫们救过无数溺水之人总结出来的法子,怎么会不管用?
祝观瑜也是第一次如此救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儿没做对,心里一着急,捏着秦骁的下巴又嘴对嘴吹了两口气。
秦骁睁开了眼。
祝观瑜:“……”
虽然这是在急救,但是如此四目相对,他还是有点儿尴尬,默默后退,嘴唇同秦骁的嘴唇分开了。
“你醒了。”他扶着秦骁的肩膀把他放在了沙滩上躺着,“你水性本来就不好,还跟着我一起跳海,要不是咱俩运气好,捡到这么块船板,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秦骁深呼吸几下,缓了过来,道:“看见你掉下去,脑子一片空白,哪想得了那么多。”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沉默了。
雪白的浪花依然哗啦哗啦冲刷着海岸,旭日柔和的光晕洒落在身上,腥咸的海风吹拂面庞,天地间,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良久,祝观瑜道:“你跳下来的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
也许是差一点点就生离死别,也许是这方小天地再无他人,也许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秦骁没有再遮掩,如实道:“不要你死。”
说完,他又问:“大公子那时在想什么?”
祝观瑜道:“我想的可多了。我在想,我要死了,父王母妃怎么办?又想,没想到人生如此无常,本以为还能荣华富贵过完一生,没想到今日就要葬身海底了……”
“我还想,还好你还有苏公子。”他顿了顿,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死了,你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秦骁闭了闭眼睛。
“……我会难过的,大公子。”他哑声道,“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也会痛,我也会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你亲手把这块石头捂热了,捂化了,你怎么能说你对这块石头而言不重要?
祝观瑜顿了顿,笑道:“你又开我的玩笑,你怎么总这样,拼死拼活地救我,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可转头又要去娶别人。我告诉你哦,我不会上你的当了,我已经决定了要忘记你的嘛,我说到做到。”
他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暧昧不清的氛围里,而是站起身走远几步:“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我看这岛有些眼熟,应当就在海匪据点附近,如果点个大火堆,说不定砚舟他们能看见火烟,过来救我们。”
秦骁也站起身,但目光却落在他胳膊上:“你胳膊上的伤,先包扎一下。”
他撕下衣裳下摆,将布条拧干了水,想给祝观瑜包扎,祝观瑜却退了一步,只接过他手里的布条:“我自己来。”
秦骁顿了顿,看着祝观瑜自己一手扯着布条一端,另一端在嘴里咬着,笨拙地缠上伤口,缠得乱七八糟,明明一条胳膊伤了不方便,但他宁愿这么勉强凑合,也不要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