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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尘一愣,从中拿出一件绣有鸳鸯纹路的红色兜衣,脑海中一时闪过自己羞红着脸,往他一身紫袍蟒服上贴的样子。
可能是他忘了丢掉,或是懒得处理,才让这些旧物,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这儿。
居尘将它叠好放回原处,转过首,坐到了榻前,抚了抚锦被,抬首望去,床顶还是苍穹的碧蓝色,之前是藕白色,后来,从吐蕃回来的那一天,他特意叫人换了。
他说喜欢在吐蕃的那几晚,那儿的碧色床幔,她躺在上面,像天空掉下来一朵柔软的云。
一看就很好欺负。
居尘脱了鞋袜,走进帐内,将挂钩一扯,幔帐洒落,半透半隐,蔽住她窈窕的身影。
床顶四角的香囊还原封不动地挂着,她坐在芙蓉帐内,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枕上的花纹,一阵寒风透过窗台的缝隙窜入,幔帐摇曳,沉默良久,耳边只有丝丝冷清的风声。
居尘蓦然自嘲一笑。
原来时间,真的不是解药。
角落的香炉轻烟袅袅,一丝丝透过床帘的罅隙,萦绕在床顶上空,居尘垂目坐在帐内,鼻尖充斥着香气,一些尘封的回忆犹如河岸决堤,眼前开始闪过他的各种样子,喜的,怒的,哀的,乐的,还有他那一句,总是似笑非笑的,李大人。
“李大人?”
隐隐约约间,那回忆中的身影,仿佛出现在了她面前。
屋内,烛影摇红,他隔着一道朦胧的幔帐,站在她面前,轮廓还是那般高大,俊美,每一寸都还是她喜欢的模样。
“李大人。”他又喊了她一句,语气有一些飘渺,却透着一丝笃定,隔着一道帘幕,他仍一眼辨出了她的身影。
宋觅蹙起眉梢,想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话到嘴边,蓦然担心这话语气听来仿佛透着一丝不悦,像是不欢喜她的出现,怕她一不高兴,又同往日一般,没和他待片刻,便骤然化作了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他长吁了一口气,隔着帘幕,缓声问道:“你回来了。”
这是他今日在皇城驰道,最想同她说的话。
他当时没能开口,只想着现在补上,并没有指望她会回答他。她总是很吝啬,从来不在他的幻梦里,开口同他说一个字。
“嗯,我回来了。”
芙蓉帐内,女孩熟悉的清越嗓音,越过帘幕而来。
宋觅一愣,心脏开始狂乱跳动起来,目光不由朝角落的香炉扫了一眼,不知是不是林宗白帮他换了配方的原因,今日的香气闻入体内,显现出的幻境,竟如此逼真。
她竟舍得开口同他说话了。
他朝床幔走近两步,伸出指尖,顿在半空,生怕掀开帷幕,又是一场虚无,她又飘走了。
宋觅定了定心神,忍不住问道:“虔城县令好当吗?李大人,没再被山匪掳走吧?”
“那儿没有山匪,但也不好当。”居尘叹息一声,“我不小心又被打了,之前在江阳阻止河伯娶亲被扔菜叶,这回被扔鸡蛋。”
“为何?”
“我劝人媳妇和离,对方嫌我多管闲事,拉帮结派来府衙门口闹事。”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你又和我站对立面?”居尘蛾眉蹙起,口气一冲,下意识想同他争执,顿了顿,学会耐下心来,同他解释,“可若这场婚事本就是个错误呢?他从来不珍惜她,还总是殴打她。”
床帐外,男子短促的沉默,低低唔了声,“打女人确实不可取,不配有媳妇。”
“就是。”居尘得了支持,硬气起来,转念一想,失落道,“但我也被打了,你的第一念头,为什么不是关心我?”
他当然想关心她,只是,“李大人轮得到我关心吗?”
伴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冷。
居尘眼眶一红,忍着鼻尖酸意,哑声道:“宋徵之,你这人心可真狠。”
她这一声轻唤,明显是在这场似幻似魇的梦境中,把他认作了前世的他。
她也没有认错。
“我心狠?”宋觅难以置信道。
“之前喜欢我,只字不提,后来说死就死,空留我一个人,悔恨终生。现在一说断,两年,七百多个夜晚,你再也不肯入我的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连一句软话也不施舍给我……”
“不是你说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