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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宁并不理会他,而是大声道:“我来此,是为了制瓷,你们都是县衙里的老人,当知道我带来了多少银钱,光是我现开的四窑,便从未拖欠过工钱,这工人里头可能就有你们的亲朋好友,若真的开海,将你们这的瓷器销往南洋,那你们当地的百姓能分的钱就更多,我做的难道是坏事?你们扪心自问,我来此,真的是耀武扬威,加重你们的负担吗?我有拖欠过一分钱,欺压过一个人吗?我百般忍让,就忍让出这么个结果?你们对得起皇上天恩浩荡吗?”
她指着知县道:“而他呢?马上就要走了,本来我也不想多计较,不过点头之交,但他不该动郑婵,他不想管这个事儿,因为他怕担责任,所以他才拼命阻拦,所以郑家给他钱,他就用什么归家的话搪塞我,明明就知道,郑婵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制瓷人,你们景德镇瓷器名扬天下的机会,难道真的不想要?你们景德镇的老百姓,就这么跟钱过不去吗?”
知县气得指着她大骂,“你休要信口雌黄,一个女子也敢妄谈国策?将皇上置于何地?来人,给我拿下,我要上折禀明……”
县丞并没有动,甚至还拦着衙役们和县尉。
赵长宁松了口气,看来县尉是个听得懂人话的。
她又朝越来越多围观的百姓道:“大家也不用害怕,我来此,是奉了承安皇帝的命令,不是要搜刮你们的钱,也不是要抓你们徭役,更不是要你们的子女卖命,而是要给你们带来一份能糊口的事儿,有烧窑和制瓷经验的人,我们都缺,只要你来,我们就会给相应的报酬,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现在为我制瓷的那几户人家,我没有骗你们……”
宋环和周淼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松了口气,更多的,是佩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能咱们接下来,会很顺利。”
郑婵出郑家门的时候,红着眼睛,恶狠狠的朝门口的石狮子啐了一口,随即便扶着母亲头也不回的走向赵长宁。
郑家家主看着郑婵脊背绷直的纤瘦背影,莫名有些心慌。
“知县大人,您看这,这……”
知县望着银甲羽林卫,没好气道:“你没看到这场面?我能怎么办?”
他拉着郑家家主走到一边,将一沓银票塞回去,“当初我就说不要这么绝情,一个小姑娘,养着就行,大不了给一份嫁妆,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少不得要连累我了,唉……”
赵长宁怎可能会放过,她笑着道:“你抢了我的人,说说怎么解决吧?”
郑家家主强颜欢笑,知道此事无可转圜,便想重修旧好,“女书令想怎么解决。”
赵长宁看向郑婵,“你怎么想的?”
郑婵咬着牙,明明眼中的恨意要喷涌而出,但还是一字一句道:“将我父亲的窑,还给我。”
郑家家主心内松了口气,同意后,当即便表示,要为赵长宁制瓷,为皇上的国策献上一份力。
回去的路上,郑婵忽然朝赵长宁跪下磕了好几个头。
赵长宁将她扶起身,“你很聪明,也很冷静,将来,我不会亏待你。”
郑婵却道:“姑姑,能不能不要郑家?我会为您烧出最好的青瓷,我会比郑家更有用……”
赵长宁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认真道:“郑婵,这段时日你应该了解过,我的任务繁重,绝不是你一人能撑得起的,我可以帮你,但我也不能为你的仇恨去任性,哪怕不是郑家,也有可能是另一家,我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明白吗?”
郑婵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现实如此残酷,让她心里难受的落泪。
赵长宁叹了口气,“你需要蛰伏、成长,等有朝一日,你走上顶峰,让他们再也忽视不了,到那一天,他们抢走的,终究会回到你手上,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又有谁能拦得住?”
郑婵抹干眼泪,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事儿,就异乎寻常的顺利,有郑家带头,景德镇的大小户都涌了过来。
而府台大人也给出了她很满意的答案,不知怎么弄的,竟然提前让知县调走了,县内事务,暂由县丞负责。
而县丞面对赵长宁,就要比知县客气听话多了。
赵长宁没了后顾之忧,当即便要前往浙江,她必须得要到船,如今景德镇的大窑小窑都在烧,瓷器眼见激增,船比钱更加迫切。
她也放弃从兵部和工部拿船,他们可以拖死她。
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的规划因着郑婵全部打乱,好在不是坏事。
如今五月下旬,玉京这时候应该还凉悠悠的,可江西已经有点热了,尤其太阳一晒,满头大汗。
好在浙江跟江西接壤,陆路转了水路。
赵长宁其实还是第一次坐船呢,当然宫里也有,不过比不得外头在江水里摇晃的船。
很不幸,她晕船了,尤其是一到正午,又晒又热,真是吐得昏天黑地。
紧赶慢赶,也足足花费了半月时间,六月中才到杭州府,她也瘦了一大圈儿。
赵长宁不敢多加休息,在驿馆昏睡了半天,便让云生将拜帖送去了浙江承宣布政使司。
她记得,此人和明轩是好友。
本以为自己人见人厌,毕竟见个知县都要三顾县衙呢,没想到布政使倒是爽快的很,竟然愿意见她。
“长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