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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她戴着枷,有罪之身,连自赎的机会也剥夺吗?
人都走了之后,才觉得空荡,不想回家,不能回家,天地之大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恍惚中竟走到那片段冬阳曾发病的树林,原先翠绿的竹林已经枯萎了大半。
即使鄢敏知道,下一个春天,他们会伴随着第一颗春雨纷纷破土而出,还是不禁觉得失落。
谁能知道下一次冒出的嫩竹,与如今的还是不是同一棵呢?
外形相似,气味相似,那内芯呢?
一场雨过后,天地都翻覆,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变了。
周围空气还湿润着,躺椅上还带着水,鄢敏就那样坐下,风异常地冷,才发觉衣服都湿了,浑身寒飕飕,像在漏气。
她拍拍衣摆,这是很多余的动作,因为身上的湿润太多,并非这一拍就能解决的,然而她还是机械地动作着。
后来连她自己也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质,这样一个劲擦着衣角,又坐在湿凳子上,在路人眼里,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呢?
她拉起卫衣的帽子,盖住脸。
后来见到段冬阳,他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躺在碧绿的草坪上,对她笑。
他叫她大小姐,要她永远开心。
又看到段冬阳纵身跳进波涛汹涌河面,看到段冬阳被冻地发紫的脸,水波粼粼,他眼里只有担心,对另一个人的担心。
看到山顶上带着甜味的风,青石地板,袅袅烟尘,粉色的樱花吞吐着漫天阳光,迷得人眼睛纷纷眯起来。
他牵起她的手,呼吸都带着震动,年轻的两颗心,靠地那样近那样近。
往事一点点绽放,她心里只是错综复杂,想起他就觉得恍若隔世,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她想她一定是病了,并且病得不轻,或许是要死了,不然好端端想起这个做什么?不是走马灯,又能做什么解释。
她还巴不得死了,可死了,却要背着罪名而死,这一点叫她很不甘心。
想到爸爸妈妈的眼睛,她几乎觉得肝肠尽断,十几年的信任,在十几分钟内毁于一旦。人生脆弱至此,又有什么可留恋。
网球场内遥遥发出一阵阵欢呼,来自人间的气息频频传出,鄢敏恍惚中却仿佛置身于世界的另一端。
第44章鄢敏,我相信你。”
鄢敏迷迷糊糊中靠在躺椅上睡了半刻钟,醒来才觉得浑身酸痛,眼框热烘烘的,像两孔燃烧的火球,眼皮简直沉得没办法张开,刚保持清醒一会,又要合上。
她心里知道是发烧了,扶着座位站起来,才发觉两条腿像面条一样发虚,撑着靠背站了一会儿才好些,这才一点点往前走。
这个时候又开始下小雨,鄢敏蜷起上半身,拢紧衣服,仍旧觉得彻骨的寒冷。
走上大路依然行人寥寥,寒风无有遮挡,因此愈发嚣张,卷起薄冰似的水珠,扑扑往人脸上打。
鄢敏的刘海已经叫它们润湿了,湿漉漉贴在脸颊上,她张开手指把刘海拂到脸侧,隆起手指盖在头顶挡雨,可是无济于事,依旧是冷。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回家的,才走到转角,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鄢敏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惊喜望过去,却是段冬阳。
段冬阳一看见她,立刻向她跑来。
鄢敏木着脸无视头顶的伞,只是一个劲向前走。
段冬阳却不见平日里的淡定和自若,两个人的相处像调了位置,仍旧是一个静,一个动,只不过这次着急的却是段冬阳。
“阿敏,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声不吭跑出去叫人担心?你能不能为别人着想一点?”
鄢敏抬起头看他一眼,唇边竟浮起一个笑,仍是一言不发。
她虽然笑着,那笑意中一半是愤怒,另一半却迷茫和戒备。
段冬阳一怔,张开嘴,却不知用何语言来安慰,他沉默地陪着鄢敏,陪她走过湿漉漉的水门汀,陪她在餐桌旁的吊椅上坐下。
在他给鄢敏续上第三杯热水的时候,鄢敏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段冬阳说:“我答应你爸爸要照顾你。”
鄢敏冷笑:“你很听我爸爸的话,你也很听你妹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