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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丨第一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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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直起身。他低头端详手中短剑,指腹缓缓抚过末端那清晰的图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阵由远及近的、属于司徒府侍卫的脚步声如同丧钟般响起。使者面如死灰,被拖了下去。而申由已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消失在了拐角。

荔娅在公开场合出现得极少,接触的人很有限。周王室洛邑祭祀、众诸侯府邸宴乐、卿大夫私人诗会,全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申由倒要谢谢那个想搅浑水的小国使者,把荔娅短暂牵制在了僻静的廊下。

这样他才能看看这个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温驯的雀鸟,倒像是……爪牙锋利的小豹子?或者说,意外很像他的同类。

他将短剑往上一抛,带起银弧一闪,又稳稳接住。

他是跟着父兄前来学习政务的。把此事上报,定能让那些总说他“不务正业”的老古板们刮目相看。

司徒府堂内,郑伯已闻讯前来,申侯及几位邻近小国使节也因方才的外交活动尚未离席。堂上气氛凝重,郑司徒面色铁青,申由则漫不经心地倚在父亲身后的柱旁,指尖把玩着那柄青铜短剑。

“冤枉!郑伯明鉴,申侯明鉴!此乃郑司徒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使者甫一被推搡跪地,不等郑司徒厉声喝问,便涕泪横流地嘶喊起来。

“伯”、“侯”都是爵位,实际是对郑、申二国国君的称呼。

使者猛地指向申由手中的短剑:“那图腾是假的!是郑国自己伪造,意图栽赃我国,好以此为借口,兴兵讨伐,吞并我国土地!诸公,各位使节,你们要为我国主持公道啊!”

使者将矛头直指郑国扩张的野心,瞬间搅动了堂上本就微妙的局势。诸侯使节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郑伯眉头紧锁,郑司徒则勃然变色,厉喝道:“大胆狂徒!人赃并获,还敢反咬一口,血口喷人!此剑分明是你方才欲行刺孟姬所持凶器!”

孟姬是荔娅在郑国的新名字,指排行老大的姬姓女。

而就在气氛紧绷之时,一个声音,自堂侧帷幕后响起:

“撒谎。”

申由的笑容加深了。那个愚蠢的使者栽跟头是多好玩的场面,她一定要看看。

荔娅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一个陌生侍者语焉不详地说荔娅有东西落在了席上,非要她亲自去取。那侍者的服饰看起来非同寻常,荔娅没法逼她说得更详细一点,只是愤愤不平地将人家头上戴的簪子偷偷顺走了。荔娅想起那柄短剑,隐隐觉得不安,这才返回。

使者听到这个声音,如同见鬼,浑身筛糠般抖起来:“你……你一个戎狄,有何资格作证!”

“放肆!”郑司徒怒喝。一个侍卫直接踹了那使者一脚,以示郑国威严。

真是愚蠢,完全低估了荔娅的价值,连“孟姬”是在强调她的周室血统都听不出来。她的身份很容易做文章,周室的血是维护正统的名义,西戎的血是抹黑周室和讨伐西戎的理由。虽然荔娅的混血身份确实不太被待见,但郑司徒严格管控,那些排挤终究是不可能搞得太大,只有细碎但无孔不入的压力。

“你方才在廊下,可是差点持剑伤我性命呢。就是……”帷幕后,荔娅的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水平太烂,被我反将一军。”

她顺着郑司徒给使者安的“行刺孟姬”罪名往下说,隐去了“郑司徒害死仲姬”的部分。

“怎么,差点被刺杀目标反杀,觉得丢脸了了?”

“污蔑!全是污蔑!”使者歇斯底里,“分明是你主动夺走我的剑……”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下意识地承认了,那是他的剑。

“我是说,我的那把……”他语无伦次,带着绝望的哭腔,“你们郑国给的剑……”

“郑国给的剑,值得你被孟姬吓跑后又折返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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