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对峙（第1页）

AfterParty的喧嚣渐渐被隔绝在车窗外。

李默因为公司一个突发状况，早在半小时前就匆匆离场，留下阿力负责送倪惜回家。倪惜又在派对里待了一个小时，与周昭聊了几句，但脚踝的微酸和倦意袭来，加上空气中弥漫的烟酒味让她有些不适，便也提前离开。

晚上八点多，港岛的霓虹已璀璨如星河。倪惜靠在后座柔软的皮革里，闭目养神，任由城市的光影在眼皮上流淌。

一个等红灯的路口，倪惜睁开眼望向窗外……路边昏黄的灯光下，几个穿着前卫、发型张扬的年轻人正围在一起吞云吐雾，烟雾缭绕中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躁动。倪惜的目光扫过，倏地定在其中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上。

倪逊？叔叔倪威的儿子。

倪惜记得清清楚楚，倪逊还是个高中生，这个时间点，他不在家温书，却在这里和一群明显是社会青年的朋友在街边抽烟？那吊儿郎当的姿态，熟练地弹着烟灰的动作，都让她感到一阵刺眼的不适。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倪惜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想起了叔叔倪威夫妇在NHK周年庆上那刻意维持的体面笑容下隐藏的失落，想起了两家之间那层客气却疏离、甚至带着点算计的关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她此刻让阿力停车，下去“管教”倪逊，叔叔婶婶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绿灯亮起。阿力平稳地起步。她重新闭上眼，试图将刚才看到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城市的流光溢彩在窗外飞速后退。

然而，倪惜的心却并没有随之平静下来。那个夹在抽烟人群里的倪逊的身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他还是个高中生……那群人看起来却是社会人士。这么晚了，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会惹上麻烦吗？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因为自己即将成为母亲，对“孩子”这个词变得异常敏感；或许是最近儿童文学熏陶得够彻底，让她忽然变得很心软……又或许，仅仅是血缘深处那点无法彻底斩断的牵连在作祟。

“阿力，”倪惜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坚定了许多，“掉头，回刚才那条路。”

“是，太太。”车子在下一个路口利落地掉头，重新驶回那条相对僻静的支路。

几分钟后，车子回到了倪惜之前看到倪逊的地方。路边的灯影依旧昏黄，但那群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小堆凌乱的烟蒂。

走了？这倒是省事儿了。倪惜心底一松。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暴躁而嚣张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夜晚的相对宁静。几辆改装过排气管、灯光刺眼的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狗般，从旁边一条更暗的小巷里猛地窜了出来。

骑手们戴着花里胡哨的头盔，发出兴奋的怪叫，后座上还载着人，正是刚才抽烟的那群年轻人。

倪逊赫然在列。他坐在其中一辆摩托车的后座上，没有戴头盔，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属于年轻人的狂妄和满不在乎。几辆摩托车汇合，在空旷的路面上发出巨大的噪音，然后猛地加速，乌泱泱地朝着与倪惜回家方向相反的一条路疾驰而去，尾灯在夜色中划出几道危险的红线，转眼就消失在路口。

倪惜心底一沉，看着那狂飙而去的摩托车队，看着倪逊那在风中毫无防护、仿佛随时会被甩出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倪惜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阿力，跟上去。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

阿力眉头微蹙，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危险的一幕，更意识到倪惜的要求意味着什么。这存在风险，尤其是对方是一群莽撞的年轻人。但他没有犹豫，沉稳地应道：“明白，您坐稳。”

黑色的轿车如同夜色中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加速，远远地跟上了那群消失在街角的摩托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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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公路像一条扭曲的巨蟒，蛰伏在漆黑的夜色里。仅靠几辆改装摩托刺眼的氙气大灯和远处稀疏的都市余光勉强照亮，路面在明暗间急剧切换，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护栏在模糊的光线下显得脆弱不堪。引擎的咆哮在山谷间疯狂回荡，混合着年轻人肆无忌惮的怪叫和口哨，空气里弥漫着汽油、汗水和一种危险的亢奋。

倪逊站在人群边缘，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原本只是被朋友拉来看热闹，感受一下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但此刻，那个被称作“龙哥”的飞车党头目，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凶狠的男人，正叼着烟，用下巴点了点他：“喂，那小子，光看有什么意思？是爷们儿就上来跑一圈！怎么，怂了？”

周围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和挑衅的口哨声。

“逊仔，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