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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宅风云(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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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说话真难听。”倪想见她真恼了,转身去拉她手,“爸让我来请您回去。您可是倪家女主人,宴席缺了女主人像什么话?”

“哼!有你大姐在,我算哪门子女主人?”

“她都嫁出去了!是李太太!抢不了倪家风头,您跟她较什么劲?”倪想压低声音,带着刻薄,“再说了,大姐那身子骨……我看也熬不了几年。您年纪是比她大点,可身体比她硬朗多了,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这话虽毒,却戳中了宋萍的心窝。想到倪惜的病体,她顿觉舒畅不少,重新打起精神:“走,回席!”

午宴散场,宾客或搓麻或品茗,喧嚣散尽,大厅骤然冷清。

“跟我来,说说话。”老太太拉着倪惜的手,向后院走去。

宋萍欲跟,被倪威死死拽住,气得她甩手而去。

“奶奶要跟姐姐说悄悄话呀?”倪想为母亲抱不平,嬉皮笑脸追上来。

老太太眼皮微抬,眼角密布的皱纹非但未减其威严,反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厉。

倪想被那眼神钉在原地,再不敢挪步。

倪威想与李默搭话,却被彻底无视。李默紧贴倪惜,寸步不离。老太太只睨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老太太独居的小院古意盎然,博古架上瓶罐皆是珍品孤品。她引倪惜入内,指了把椅子让她坐,自己则转入内室,窸窣翻找。

李默未被招待,却毫无拘束,自顾自踱到窗边,看池中锦鲤。

“嗯?”他忽地发出一声轻疑。

枯坐的倪惜被吸引,见他直起身凝望窗外,以为有异,不自觉地起身走近。

李默见人上当,轻笑出声,惊得窗台鹦鹉扑棱飞走。

倪惜知又被耍,屈指朝他额头弹了个清脆的“崩儿”。

“哎哟。”他佯装吃痛。

屏风后,老太太抱着只沉重的梨花木箱,听着李默促狭的笑,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随即清了清嗓子,缓步走出。

倪惜坐回桌旁。老太太郑重地在她面前打开箱盖。

“您不会是要给我什么传家宝吧?”倪惜半开玩笑。

老太太神色肃然:“这点家底,都给你。”箱内并非金银,而是厚厚一摞文件,股权赠与书、转让协议……足有二十余份。

“你太爷爷和爷爷创下的家业,是你父亲守住的。他没传给你,你心里怨,我知道。奶奶这点东西是杯水车薪,补不了你的缺憾。可若不做,我死难瞑目。”老太太枯瘦的手摩挲着光滑的箱盖。

倪惜逐一翻阅。老太太所言非虚,这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未留给幼子,却以“补偿”之名给了她。

“您留着吧。”倪惜将文件码放整齐,推回,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怨怼,“我爸既信不过我,不肯托付家业,我认。小叔守成尚可,进取不足,未必守得住。您留着这些,倪家日后若有万一,也算条后路。”

这话,表面是为倪家、为老太太留退路。细品,却似诅咒倪家江河日下。

老太太唇角微扬,皱纹更深:“珍珍,你知道奶奶脾气,不演虚的。给你,就是真心实意。”

倪惜的手按在梨花木箱盖上,缓缓合拢,轻轻一拍:“您的东西,您收好。至于我的东西,”她抬眼,目光沉静却锐利,“我会自己拿回来。爸爸不给,我不怨。但该我的,一分也不会让。”

一片乌云悄然掩住日头,老屋光线骤然暗淡。祖孙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角力。

李默不知何时变出一条羊绒披肩,从身后将她紧紧裹住。

“三十度的天,你却这么怕冷。”老太太语气苍凉。

倪惜低头,唇边掠过一丝自嘲的弧度,再抬眼时,眸中一片清冷:“少了一个肾的人,体温总归低些。您大概……没体会过。”她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这话却像冰锥,狠狠刺入在场两人心口。李默手臂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灰败,如同窗外被乌云吞噬的天空。

“一颗肾,还倪家的养育之恩。您若觉得不够,”倪惜借李默的力缓缓站起,背对门口,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老太太身上,仿佛一片挥之不去的阴翳,“我也觉得……差不多了。”

李默成为她无声的拐杖,扶着她,一步步走出这座深宅。

老太太独坐桌前,望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院门。一声悠长的叹息后,她起身,将那沉重的梨花木箱,重新锁进了幽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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