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页)
礼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是众官中最能言善辩的,此刻也被辩得满脸通红,脑袋几乎要冒烟。
言官退出朝野已久,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昔日被言官支配的恐惧。
就很令人费解,明明无论是伦理纲常还是圣人典籍,强调的都是男子的权威地位,衡量、评价、判处女子的一切标准都应由男子制定,但他们就是能从浩瀚的经典中找出反驳你的句子,从历史的沧海中找出一粟论证,然后掀起滔天巨浪,来攻击你的船舶。
他们的口才好到,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就容易带跑偏。
梁素听得直皱眉,照这个模式下去,有理也被说没理了,就算辩理只是个形势,但也不能让局势看起来太难看。
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两方的论理。
“诸位的观点已经表达的淋漓尽致,总这样辩下去也每个头,不如现在就开始表决吧。”
芊芊也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颔首道:“可以。”
阁臣中除了董钰,梁素资历最高,此时便率先道:“微臣认为,从古至今,男子便担当着保家卫国的大责,为女子提供庇护,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此乃天道,是故妻若杀夫,不论何由,都该从严处理,所以才能起到警示作用,让后来者不敢效仿,维持阴阳秩序。”
刑部尚书郑珅:“臣附议。”
随后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督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少卿纷纷附议。
梁素满意地数着一声声附议,忽然发现差了一位。
他转头看向工部尚书何秋瞿。
先前工部肃清,工部尚书娄敬之被判斩首,几番明争暗斗之下,梁素才成功地将自己人何秋瞿塞进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此人本是上琼二十八年进士,虽是读书人却对文墨并不上心,也不喜好交往,反而喜好研究建筑工防,从翰林院待了两年,政事上无建树,也没交往上几个朋友,是故被调到了开封府当了府尹。
开封紧邻黄河,遇到灾年,河口决堤,经常是黄水肆虐泛滥,瞬间就将庄稼田野淹个精光,把奔走逃命的百姓卷走溺毙,洪灾连着饥荒,祸事不断惨不忍睹。
历年派去开封当府尹的官员,不仅要管理大小政事,还要负责筑堤防洪,一旦遇到灾年,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命丧于此,是故翰林院中几乎人人谈开封色变。
这在翰林院里算是最差的出路了,就算调到偏远山区去当知县,也比这强上数倍。
果不其然,何秋瞿在任五年,前四年还好,在第五年的时候连降暴雨,黄河决堤,河南和山东一带发生巨大洪灾,淹没村庄不计其数,灾民接近上百万,耕地损毁过半。
何秋瞿喜好工防,做了开封府尹后一直在领导筑堤,堤坝被冲毁后首当其冲被判了重罪。
他本就性情古怪不喜言谈,出事之后更是无人替他求情,同僚为逃避责任还纷纷甩锅于他,最后被上琼皇帝判了个秋后处斩。
后来赶上京畿雪灾,钦天监监正说是因为什么杀伐太重,要大赦天下以求缓天怒,这才让他捡了狗屎运免了一死。
饶是如此,何秋瞿也判了五年苦役。
此人到底是有几分实干,因表现良好,被提前结束了刑期,后来又因为营建上的本事,被时任营造司司正张遇春举荐进了工部,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
许是生死大劫让何秋瞿转了性子,知道想在这世间活出个名堂来,不找个攀附是不行的,不知怎地竟是四处找人牵线搭桥,最终搭上了梁素。
这么多年,何秋瞿就算开了窍也不像别的下属那般殷勤奉承,是故梁素转眼就把他忘了,但也因为算是他的人,有了那么一层保护,没再遭遇横祸。
当初工部争夺之战,宋灵毓提出但凡如工部任职,必须通过专业知识考核,对工部尚书一职的考试更是严苛。梁素的势力主要在吏部兵部和刑部,手下还真没几个人能在工程营造上有造诣的。
这时,他想起了那个寡言少语的何秋瞿。
其实以何秋瞿当初的品阶,和他身上的污点,是没有竞争一部尚书的资格的。
然而在与宋灵毓的争夺角逐下,梁素成功让宋灵毓说出了不论品级只看考试结果的话。
而何秋瞿果然也没辜负他的期待,一举通过了考试,对宋灵毓所提出的那些堪刁钻的问题对答如流,让其不得不同意兑现诺言
所以说,何秋瞿这种本该砍头的人,今日能官至一部尚书,全是靠他!
他绝对不可能背叛!
但许是今日被董钰背刺,他此刻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夹着怒火的不安。
“何大人,为何迟迟不表态啊?”
梁素盯着何秋瞿,沉声问道。
何秋瞿掀起眼皮,看了梁素一眼,然后竟是向远离梁素与太后党官员的方向迈出一步。
这一举动,明显是将自己与他们划清界限!
“你!”梁素愤怒地瞪大眼睛,气得直抖的手指向何秋瞿,怒声道:“你什么意思?”
何秋瞿丝毫没有被退却地直视着梁素的眼睛,眼神平静,似乎在看他,似乎又在穿过他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