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页)
那人是手写了举报信,投到辅导员信箱里,还附上几张照片做证据。其实就是在开幕式现场迟映鹤与谈意惟在台下互动的画面,因为角度问题,两人距离很近,看上去好像很亲密。举报者还声称有人亲眼看见了两人先后入住了同一家酒店,而且谈意惟其实已经和迟映鹤在市里的工作室同居。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鸡零狗碎的佐证,比如谈意惟在展览开幕式上身上的那条腰带和迟映鹤过去出席某公开活动时系的是同款,谈意惟的哪一条裤子和迟映鹤的疑似是同一条,而且都是巴宝莉的高级时装,腰带三千二人民币,裤子也上千上万,以谈意惟的经济状况肯定负担不起,绝对绝对是别人送的昂贵礼物。
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谈意惟本身长得好,而且是那种没攻击性的,好拿捏的,容易引起人的邪念的漂亮,一看就像是那种容易被潜规则的涉世未深的学生。更何况小小年纪就能混到“艺术界”离去,在完全没有家世背景的情况下,只能让人想到背后是有“贵人”(金主)相助。
被这样没道理地冤枉了,震惊之后是汩汩上涌的流泪的冲动,谈意惟吸气、叹气,忍住了没哭,把手机拿出来,给辅导员看了和迟映鹤的所有聊天记录,对着举报信一条一条解释:照片是角度问题,如果两人真敢在公共场合这样子不避嫌,那么随便问一个当时在场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同款腰带是因为出席活动没有像样点的配饰,迟映鹤出于好心借给他的,又不是什么贴身衣物,怎么就不能相互借着用呢?住同一家酒店是因为那家离展馆最近,交通最方便,迟映鹤本来就算得上是他的“老板”,又没有住同一间房,为什么不能住同一家酒店?……
一场无妄之灾,费了许多口舌,但一切似乎都是口说无凭,他越解释越崩溃,不知道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辅导员安慰他道:
“你先别紧张,也不是说现在就认定你犯了什么错,只是按流程了解一下情况。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回去等通知吧。”
谈意惟从辅导员办公室走出来,躲到院楼的厕所里哭了好一会儿。
不仅仅是因为被冤枉,被诬陷,叫他最难受的是,他自己也开始怀疑,就算自己和迟映鹤没有“不正当关系”,但作为一个大二学生,能参加那种高规格的展览,其中真的没有迟映鹤起的作用吗?
本来当代艺术,很难说有什么统一的,硬性的评价标准,如果想在这一行做出点成绩,人脉的运作不可谓不重要。迟映鹤确实推荐了他的作品,也很注重帮他扩展人脉资源,但这对于没有机会认识业界人士的其他学生来说,算不算是一种“作弊”呢?
比他人的攻击更可怕的是自己产生的向内的怀疑,他一直在想,反复地想,自己究竟是不是破坏了公平的规则,越想越难受,晚上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阮钺晚上下课回家的时候,发现谈意惟已经睡了,但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才发现他一直在旁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根本就没有睡着。
阮钺打开床头灯,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问“怎么了?”
暖黄的灯光一打,红肿的眼眶和纵横的泪痕就无处遁形,阮钺一看,急了,抓住谈意惟的肩膀,把他拎起来靠坐在床头,又问一句:“到底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谈意惟又掉了点眼泪,很委屈很委屈地哭诉说:
“保研的加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呜呜。”
一听说是学业上的事,不是身体上受了什么伤害,阮钺稍微放松了点,把人搂进怀里拍拍,让他慢慢说事情的原委。
听完之后,阮钺很冷静地安抚了他一会儿,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又把他塞进自己的被窝,自己也躺进去,像拍小孩睡觉一样抱着他哄:
“先睡吧,别想了,这件事交给我解决,好不好。”
谈意惟和阮钺虽然一起住主卧,但为了避免发生尴尬的事,一般都是各自盖自己的被子,很少这样搂抱着睡,谈意惟紧紧贴着阮钺,感到一丝温情的安慰,他埋着头,闷闷地问:“你解决?怎么解决呀?你不要乱——”
“嗯,好,不乱来,”阮钺很有耐心,抱着人轻言细语地讲,“你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以安心睡觉,明天起来再说,好吗?”说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低下头,在谈意惟耳边轻轻吻了吻。
既然是在“扮演情侣”的期间,这种行为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吧,他想。
“嗯……”谈意惟安静下来,觉得今天的阮钺特别温柔,让人特别安心,又过了好一会儿,呼吸终于变得均匀起来。
他睡着了,阮钺却一夜没合眼,就抱着温温热热的小人,想了很多事情。
这段时间,谈意惟为了疗愈自己,帮助自己“脱敏”,所做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感动?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其实心里也很着急,觉得自己不争气,怎么就不能顺着谈意惟的心意,尽快地“治好病”,变成一个正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