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第2页)
洗漱后,先打坐冥想一炷香的功夫,练习道家吐纳呼吸之法。
这段时间,白术会将门窗都打开,让带着露水的清风灌满内室,除去积滞一整夜的浊气。再关上窗,点燃七色香,将“拂陇”放平,用柔软干燥的绸布仔细地擦拭一遍。
崔沅总共有七把琴,其中最常见的仲尼式就有两把,另还有伏羲式、落霞式,都出自当代大家之手。
这把“拂陇”相传为博陵崔氏某代家主亲手所斫,传世数百年之久,为当年崔沅考中解元后祖父所赠。
琴音清、微、淡、远,外观呈蕉叶式,是他最喜欢的一把。
两三曲毕,再将头发梳整束冠,穿戴整齐,通常便到了探花郎用朝食的时辰。
昨夜睡得不甚安稳,崔沅起得便稍早了些,披了件薄披,走到放置拂陇的侧室窗前,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咳了几声,同时自然而然地朝窗外看去。
一片翠竹,几点朱槿。
皆是他亲手所植。
生机勃勃。
许是病得久了,人没精神,崔沅也开始喜欢这些生意盎然的事物。放在过去,种花这种放松的闲暇雅事,绝不会是他生活中应该出现的。
只以如今再的身体再保持那般自律,实没必要。
正满意地欣赏着,察觉到一股视线。
内院寝居这间小书房名为“澄心斋”,斋后有一涧活泉,绕石阶流下,滋养得四周树木花草繁茂。
从室内这个角度看去,那些竹叶并不足以遮挡视野,稍稍眺目便能透过这扇明瓦琉璃窗,看见那道眼生的窈窕侧影。
对方没有与他对视,匆匆离去,似只是寻常一瞥。
可崔沅还是沉下了脸。
他清楚祖母心思,必是对这次的婢女有所吩咐。
从早起还不错的心情,忽地败坏了。
连琴也不想抚了。
“苍梧,”他从窗前离开,冷冷地唤僮儿,“研墨。”
虽离了朝堂,仍不时有从前的同僚好友写信问候,多是些朝堂消息,或问他拿主意的琐事。崔沅挑了今日早晨,一一回了。
却不知是不是受早晨那道窥视的目光影响,下笔笔锋间透着锐利。当看到参知政事郭弘遭贬而英国公世子何庐拜兵部尚书时,终是撂下了笔,伸手揉捏眉心。
僮儿求救似的看了眼白术。
白术也是一脸的懵。
公子不高兴了,作为常在书房伺候的大丫鬟,白术对公子在朝堂上的势力亦有所耳濡目染,猜测是太后一党又有作为。
好在这时桑叶进来了,“公子,摆膳么?”
崔沅“嗯”了一声。
澄心斋里便忙碌了起来。
最先钻入鼻中的,是一阵淡而不寡的米香,崔沅扫了一眼桌上。
一钵熬得香糯绵软的鸡丝粥,一碟儿晶莹透明的江米笋蕨兜子,再一碟用麻油香醋拌过的青碧莴苣段,并一盘子对角切开的金黄蓑衣饼,外酥里嫩,腾腾冒着热气。
不管是从前出仕时的应酬,还是府里大厨房的手艺,都比这一桌精细得多。只有那笋蕨兜子能瞧出些厨娘的功底,捏成一圈荷叶边的小褶,还算有趣。
四五碗碟摆上,桑叶先给崔沅盛了半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