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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窸窣声响起，随后是极轻的脚步声。声音传过来像是隔了一层，景光知道班长伸手捂住了听筒。

“……诸伏。”

伊达航终于再次出声，“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称呼你名字了。”

“你猜得不错。我确实得到了记忆。”

伊达航靠在楼梯间的栏杆扶手上，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是重锤砸在诸伏景光心上。“大概是一年前吧。我在一次熬夜执行监视任务换班后，差一点被卷进车轮底下，是萩原拉我一把避开了我的死劫。”

他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的味道：“在那一天，我想起自己确实，已经死去过一次了。”

他猜对了。

所有的推测都在此刻变成现实，景光差点就要站不住。他晃了一下身子，还是坚持问道：

“难道说……”

他强迫自己出声，喉咙却痛得要命，像是刀锋细细划过嗓子。“萩原和松田也——”

“是啊。”

伊达承认，“我们中，萩原应该是最早获得记忆的吧？差不多七年前，他从那栋大楼里走下来的时候——哦，不对，你才是我们中最早拥有记忆的那个人。”

景光终于跌坐在沙发里，只觉得失去了所有力气。

电话另一端伊达航还在说话：“原本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我拥有记忆时你和降谷早就消失不见啦。好在这辈子我没收到你的手机，也没收到任何降谷的贴身遗物，想必你们俩活得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我没想过这些……”

景光语无伦次，“抱歉，班长，要让你知道我的死讯……那个时候，只剩下你和zero一个又一个接到朋友死亡的消息，那一定——”

他说不下去了。

男人久违地有些哽咽。

“——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确实不是。”

伊达航坦诚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你也是，萩原也是，松田也是，或许我也是。而你那么早就有了记忆，和我们都不一样。所以我猜，应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对吧？而你想要的肯定也不只是让我们不要死。”

“班长……”

“不过呢，我对于你最后选择了自杀这件事，还是很不满的。”

伊达航用最爽朗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所以我把你的死因告诉了其他几个人，松田本想要找你比划比划，最后都被降谷压住了，他说要先和你谈谈。怎么样，你会打电话过来，显然是谈过了吧？”

诸伏景光：“……”

那不仅是谈过了，还吵过了。

……他甚至还在吵架这件事上输给了降谷零。

他居然输了！！

“诸伏啊，你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内里还是一个样子。遇见事情从来不知道找别人分担。”

伊达航叹息一声。“警校时就是，宁愿自己扛着也不和别人说，从来只知道压抑自己的感受。真疯起来时又比谁都疯，天堂地狱也敢闯一闯。”

“可你总也得想想那些被你抛在身后的人吧。你从来，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伊达航的话说得景光一个恍惚。

“虽然我们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突然有了记忆，就好像平行世界另一个死去的自己把所有期待都投射到我们身上一样——”

伊达航笑了，“可就这么走下去也不错。诸伏，我们都在往外走，你别反而被困住了啊。”

男人的话像一柄重锤打在他心房。

怎么可能不被困住呢？多少年的殚精竭虑才让他走到如今，稍微放松一点，迎来的就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未来——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

每一次点开漫画APP，鲜红的倒计时都在刺痛他的眼睛。提醒他还没有把萩原拉出命运的涡流，他随时有可能被吞没，航行在命运之上的船会触礁会倾覆，他们又会在好不容易拥有新的人生之后，再次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他倒在沙发里，直到相马幸树打来电话，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