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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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朱雀大街上雾气未散。

两辆青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晨露沾湿了车辕，在日光下湿漉漉的。守城的士卒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倚在门柱上，只随意瞥了眼车帘上绣的“谢”字家徽，便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江南谢氏的车马，在这京城里向来是无人敢拦的。

出了城，官道渐渐收窄。前夜的雨水把黄土路泡得软塌塌的，车轮碾过，溅起的泥浆星星点点打在车壁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路况一下子变差，乔昭在车厢里坐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画册“啪”地掉在锦垫上。

他捂着被车壁撞疼的额角，苦着脸嘟囔：“太师太师，这路要颠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卢归帆端坐在对面，衣袍挺括得不见褶皱，闻言温声道：“陛下稍安，过了这片洼地便好了。”

话音刚落，车轮猛地碾过一个水坑，溅起的泥水“啪”地拍在车窗上，乔昭身子又是一晃，差点撞在小几上。

这下实在忍无可忍。

“停车！”乔昭猛地掀开车帘，不等侍卫上前搀扶，利落地跳下车。晨风吹得他衣襟猎猎，带着水汽的凉意扑在脸上，倒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没管卢归帆还在车上一个人呆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头那辆马车旁，屈起手指在窗棂上敲了敲，声音里还带着被颠出来的委屈。

“阿姐——”

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碧青诧异的脸，她慌忙往四周扫了眼，压低声音：“少、少爷？”

乔昭也记着在外要掩人耳目，他拖长了调子，扒着车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往里瞅：“卢先生那车太颠，坐得人骨头都散了，昭儿想跟阿姐一起坐。”

碧青顿时没了主意，下意识往后座瞥了瞥。她平日在府里是个主事的，可眼前这位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

车内，乔知意正斜倚着软枕看话本子，竹青色的书卷摊在膝头，闻言抬眼看向窗外。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她唇边噙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娇气成这样，还半路换车的？”

她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已往边上挪了挪，给中间留出不小的空隙。

乔昭眼尖，一看便有了数，手脚麻利地扒着车辕，脚尖在踏板上轻轻一点，三两下就自个儿蹿上了车，顺带还把车帘给拉严实了。

他真像被颠散了骨头，顿时没了形的窝在乔知意怀里，圆领大袍的广袖被子似的裹住她的脖颈。

“阿姐阿姐，昭儿可想你了。”

乔知意的马车其实也不算平稳，车轮碾过石子时依旧晃悠，偏乔昭自己觉得安稳了不少，腻在她肩头念叨：

“头一回跟阿姐跑这么远，可得把想逛的都逛遍才行。”

他歪了歪头，呼吸喷洒在她发间：“听闻吴郡夜市最是热闹，那边的糖人师傅能吹出凤凰来，到时候昭儿定给阿姐吹一只最漂亮的！”

“那路程还远着呢。”乔知意被他蹭得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她一手搂着乔昭，另一只手掀开侧面车帘，指着不远处成片的屋舍道：“瞧见那片村子了吗？接下来的路上，我们还要经过无数个这样的地方。”

“那正好在路上歇歇脚。”乔昭想得简单，蹭了蹭她的衣襟道，“让卢先生出面，就说他是我们的西席先生，再给些银两，总会有人愿意招待的。”

乔知意正想说什么，瞥见碧青在一旁欲言又止，便抬眼示意她直说。

碧青这才低声开口：“有了银两，愿意招待的人家自然是不缺的，只是……村子里的环境大多简陋，怕是脏乱得很，陛下未必住得惯。”

这小皇帝锦衣玉食惯了，那晓得城外散户日子一天天的过的有多紧巴。屋顶漏雨、墙根发霉是常事，夜里说不定还有老鼠在梁上跑。

碧青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拐着弯儿提醒。

乔昭听完，眉头却只是轻轻蹙了下，显然没往心里去。他晃了晃乔知意的胳膊，语气带着点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张床、一口饭罢了，能有多难住？咱们又不求金砖铺地、玉碗盛汤，干净些便成。”

他转头看向乔知意，眼睛亮晶晶的：“阿姐觉得呢？总归咱们也不是来享福的，能歇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