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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几十米,程荀终于看清,那飘扬的旗帜上写着一个“齐”字!
而在那旗帜下,是一片规整广阔的营寨。
程荀心中燃起希望,冻得僵直的手指抓住缰绳,抽出腿侧的马鞭,朝军营扬鞭奔去。
营帐内,晏决明放下看了一夜的书册,抬眼望去,示意突然跑进来的手下说话。
亲卫低头看着地面,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主子,方才李显来报,程主子在去紘城的路上遇险,如今与李显分开,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晏决明轻声反问。
亲卫头埋得更深,不敢再言语。
对面的晏决明猛地起身,长腿一迈,大步走到营帐门口,压抑着怒火,向外低声吩咐道:
“备马!让李显来我这——”
话音未落,营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位副官从远处急急跑来,到了晏决明营帐外又刹住脚步,故作稳重地走过来,行过军礼后,一字一句汇报:
“回将军,营寨外头突然来了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举着一把胡刀,说是在紘城百里外的驿站遇袭,手中有外族潜入大齐的证据,请求庇护……”
还未等副官说完,就见向来沉稳自持、敌临阵前也自岿然不动的晏决明,居然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营帐。
副官还摸不着头脑,却被一旁的亲卫瞪了一眼,连忙追上去。
营寨外,程荀心知自己此时这副形容,必定是行迹可疑,故而只是端坐马上,高举手中的胡刀,并不上前一步。
营寨门口的哨兵举着长枪,紧盯程荀的举动,警惕的眼神中不乏几分好奇。
不知举了多久,门口来了一拨又一拨人,看起来级别品级各不相同,似是将程荀的情况一层层上报了,只是至今都没能找到一个能做主的。
程荀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场景。一整夜未进水米,她如今浑身酸软无力,一把胡刀好似千钧重,让她感知不到自己双臂的存在。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白,军营中隐隐传来操练声。程荀踩在脚踏上的双腿不住抖动,眼前的画面聚了又散,一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几乎直不起身子。
晕眩而朦胧的视线中,她望见有人穿破重重人群,向她奔来。
她试图集中目光去看,可在频频降临的黑暗之中,她只望见一双熟悉得令她心悸的眼睛。
……那是,谁?
身体仿佛骤然变轻,她双臂无力地垂落,如同一片不再渴恋梢头的枯叶,轻飘飘向下坠落。
可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迷迷糊糊伸手,却摸到一片温热厚实的触感。
“胡、胡刀……紘城……驿站……”
在脸上糊了一夜的血痂黏住她的眼角,她艰难地撑着眼皮,将手里的胡刀抬了抬,气若游丝地说道。
将她接住那人却不回话,只沉默地将她抱紧。
程荀不自在地想要挣扎,可困意有如洪水,铺天盖地而来,转眼就将她淹没。
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她察觉到,有水滴轻轻敲在她眼皮上。
……为什么,这么熟悉?
记忆深处,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突然降落的雨。
下雨了。
第86章西窗烛
程荀许久未曾睡得这样沉。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床并不算软,却有股熟悉的清苦气息。那气息包围她的周身,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屋中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紧接着,一张温热的帕巾贴住她的侧脸,焐了一会儿,才轻柔擦拭她脸上的沙尘与血污。
明明还身处苦寒的大漠之地,身体却像陷入粉色的云絮。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然落下,思绪清空,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程荀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