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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乱终于平息,陈毅禾丢了面子,眼神更是阴鸷。庭院中铺满了杂乱的书堆和木箱,他负手缓步走在其中,枯瘦的身形配上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宽大官服,纯然一副两袖清风、公正无私的文臣模样。
他逐一查看后,吩咐小吏将其悉数贴条查封,又看向程荀,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不知程姑娘可看清了,下官可有无中生有之举?”
贺川带人从后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并无异常举动。”
程荀的视线扫过她身后一干护卫与小厮,都是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个人格外面熟。还来不及深究,沈焕就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对视,沈焕为难地移开了视线。
“程姑娘若无异议,便与我们走一趟吧。”
几个小吏犹犹豫豫地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上前。程荀理理鬓角的碎发,先一步走出了宅院。
走出庭院,才见沈烁与王伯元被人拦在大门外。沈烁神色忿忿然,正与人争辩;王伯元环抱双臂,眉头紧蹙,不知在思量什么。
二人一见程荀,刚要走上前,又被陈毅禾带来的人马拦住了。
“王寺丞,公务要紧,还望体谅。”
王伯元虽搞不清具体状况,可望了眼从门内抬出的封箱,他当机立断道:“敢问陈县令,晏决明此案由谁主办?又有谁从办?”
王伯元声名在外,陈毅禾自然知晓他与晏决明的关系,见他如此盘问,脸色有些难看:“寺丞这是何意?”
“陈县令想岔了。此事毕竟事关朝廷三品大员的声誉,晏决明的身份又非同一般……晚辈也是关心则乱。”
王伯元彬彬有礼、点到即止,姿态却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可陈毅禾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并不理会他的暗示,直接转身离开。
程荀在旁看了全程,心中骤然一沉。
她与陈毅禾也打过几次交道,此人算不上什么贤臣、能臣,却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与大多数人到中年、在官场上仍混得不尴不尬的官员一样,循规蹈矩、才智平平,万事不求错。这样的人,行事最是圆融。
而今日的他,比起蓄谋已久、恶意报复,更像是全然沉醉在自己清明、公正、不畏强权的士大夫气度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若非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这般决绝。
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底气?
程荀暗自思忖,王伯元也看出端倪,不再追问,只安慰程荀:“别怕,我随你同去,衙门不敢为难你。”
紧接着,王伯元以孟忻学生的身份,不顾陈毅禾阻拦,强行随众人去了衙门。
许是对孟忻有所忌惮,陈毅禾保全了程荀的体面,为她备了车马。除了紧紧跟在两侧的官兵,乍看似乎只是她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出行。
直到马车在县衙门前停下,程荀直接被带上公堂,那片刻的平淡错觉才消失殆尽。
公堂之上,蒋毅方高坐正中。他长得憨厚敦实,脸上天生几分笑意,看上去并无攻击性。可想起他曾在晏决明与范春霖之间毫不费力地周旋,程荀不敢小觑。
而蒋毅方下首则坐了个面白无须的男人,他眼神尖酸刻薄,自程荀进门后便挑剔地上下打量。
身侧传来一道微不可察的抽气声,王伯元不动声色,用气音飞快道:“魏季,誉王的人。”
程荀心脏猛地收紧。
蒋毅方在上首朗声道:“堂下可是程荀?”
“是。”
“两月前,你在来紘城的路上,可曾两次遭到瓦剌人挟持?”
蒋毅方开门见山,程荀整整心神,简略说了当日的情景。
“……大致是如此。此事早已交予县衙调查,莫非衙门中没有记录?”程荀不软不硬地刺了一句。
蒋毅方并不接话,目光精明、意味深长:“程小姐不如再想想,当日当真仅此而已?”
程荀紧抿唇,忽然明白了。
原来,问题的关键是岱钦。
王伯元在旁投来疑惑的视线,程荀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适的说辞。
她久久不答,蒋毅方步步紧逼:“程小姐身家清白,又是初来乍到,瓦剌为何频频出手?”
眼见形势不妙,王伯元忙道:“此话有失偏颇……”
话音未落,陈毅禾匆匆从门外走来,小跑至蒋毅方身侧低声耳语,神色难掩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