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第1页)
清晨五点四十五,天还没亮。
窗外街道被雾气糊住轮廓,医院楼层间的灯光稀疏,只有护士站在亮着。病房内一盏床头灯点着,小小一团暖黄光,浮在温尔侧脸上,也浮在谢丞礼的睫毛边缘。
他早就醒了。
他沉默地看着天花板,安静睁着眼,等着身体恢复那一点点最初的清明。他的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但腰腹略有紧张的胀麻,像是在提醒他术前的某些药物已开始代谢。
他没出声,只微微转头,看了看旁边趴在床边睡的温尔。他劝说很久,女孩就是不愿意去套间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像是她不守着他就会飞走似的。
她睡得不熟,眉间微蹙,昨晚并没真正休息好。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腹部,指尖陷进被子中,那点温度,是真实的、他现在还能感知到的。
谢丞礼轻轻呼了口气,慢慢侧身撑起上身,拿起床头那张白底蓝字的术前评估卡。
最上面写着:
“术前准备需完成:”
?更换手术衣
?剃除术区毛发
?确认禁食时间已满
?排空膀胱
?精神状态评估
他读了一遍,然后慢慢地,去够床尾的轮椅。
那是昨天刚由护士调整过的术前低靠背轮椅,便于麻醉前平躺转移,也便于穿脱术服。
谢丞礼放轻动作,怕吵醒温尔。
他向来不喜欢被照顾得太过细致。哪怕已经做好接受帮助的准备,也依然倾向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己动手,哪怕动作缓些。
他推近轮椅,缓慢侧身坐起,动作沉稳。轮椅低矮,床高,谢丞礼右手撑在床沿,用惯常的方式一点一点挪动过去。
地面是瓷砖,但为了无障碍使用,光洁而不滑。他落地的脚自然垂着,没有穿足托,拖着拖着,擦出一点细微声响。
温尔在他推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醒了。
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撑起身,目光还带着半点睡意,但眼神已经清醒。
“你怎么不叫我?”
谢丞礼没有回头,轻声:“还早。你再睡会儿。”
温尔披上外套,站起身跟了出去。
谢丞礼不太让她插手这些。
哪怕她已经陪他度过很多次大小的术前准备,从住院、打针、换药,到最初的复健训练,他都愿意她陪在一边。但真正涉及身体最私密,最无力的环节,他总习惯自己处理。
这次也一样。
温尔靠在洗漱台边,看着他熟练地打开护理包,取出手术用的剃毛刀和湿巾。那些东西他都自己叫护理人员买的,不用医院发的公共用品。他的动作沉稳,不慌不忙,却一丝不苟。
“我帮你擦一下背吧。然后你自己准备,我在外面等你。”她轻声说。
他顿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温尔拿过他递来的热毛巾,小心绕到他身后,拉起他睡衣上摆,帮他擦净背部。擦到腰部时,她轻轻停了下。
那是他曾经受伤最严重的一段。
脊椎术后留下的一道旧疤横亘在T7至T9的位置,是早年手术留下的标记。而这次德国手术针对的,是那条脊神经下方一点的再生区域。
温尔手指划过他那块术区上缘的皮肤,她知道,他比她清楚这条路径的每一毫米走向。
谢丞礼回过头,眼神平静:“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温尔没争,“嗯”了一声,把毛巾叠好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