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市井人生一(第2页)
两人齐心协力把外面的伞盖和黑板一收,移动冰柜就下了天桥。
大刘撕开冰棍包装咬了一口,回头,就看到不远处胡大妈若有所思的目光。
大刘猜也能猜出她想的什么。
一条街上,大家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这冰淇淋小推车是今夏刚来的,两个重点中学的高三毕业生,利用假期出来挣个零花钱,人家把这个叫社会实践。
你要真以为这玩意跟他们嘴里喊的那样,挣得是毛利,那就打错特错了。
人家一天至少能挣六七百,不知道是不是毛利。
胡桂芬盯着他们看倒也不是寻思着天热也来个棒冰,也不是打算改行卖冰棍,而是因为她想起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就在这么大岁数,17、18岁的时候,被人拉到赌场里,一夜之间就把她所有的钱输上了。
胡桂芬以前可风光的很,人家不是流动摊点,人家有正儿八经的服装专卖店,还是连锁的那种,光是东城区就有三个店铺。
抵不住一夜输个400万,利滚利不到两个月,三个铺子就被迫卖掉还债了。
胡桂芬的人生其实可以好好展开说一下的,年轻时候脑子就灵活,在村子里开小卖部,可惜挣的钱被不靠谱的丈夫拿去赌了,经常还要她赔笑脸要人。
后来可能确实过不下去了,离婚跟夫家要儿子也是一出大戏,胡桂芬深知那个道理,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吃香喝辣的爹,当年说什么也要把儿子带走。
拿着菜刀想也不想把自己的小指头剁了下来,说第一刀砍自己,下一刀就砍别人。
吓退了婆家一帮子人。
然后走南闯北干起了服装批发,第一桶金不在天桥发的,在火车站发的,她那时候不卖别的,就卖一个毛巾被,多少人北漂躺在火车站的候车室,身上就缺那一张毛巾被。
店铺开起来了,干得红红火火,给儿子大学毕业买几平的房子哪个小区几层楼都想好了,然后就一夜回到解放前。
胡桂芬还记得自己东拼西凑拿着所有的钱,背了一身债把债主打发出门的时候,看着角落里吓尿裤子的儿子,她想半天不知道要干什么,就把儿子十个指头抓起来数了一遍。
还好吧,是十只。
儿子痛哭流涕地悔改,表示要洗心革面,跟她从头再来。
胡桂芬却说,她干不动了,这个时代发展地很快的,风口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机会,老天只会给一次的。
好像真的是这样,东城区的三个‘胡妈服饰’换成了喜茶店,再没有人记得那地方原先是什么。
有时候胡桂芬会遇到以前的客人,听这人絮絮叨叨半天,说在她家买的一条裤子质量特别好,穿了七八年了。
然后指着一双鞋子问多少钱。
胡桂芬看了她一眼:“398。”
这鞋子丁丁最多只买到298,胡桂芬没他那么黑心,最多卖到180。
可今天,她卖到了398。
市井之中,便是真的人。
……
看到这里,观众渐渐发现不对。
这电影,没有主角吗?
还是说,这个叫大刘的,还有这个胡桂芬,就是主角?
这是一个发生在天桥街市上的故事吗?
怎么不像演的,倒像是真的一样。
“这个丁丁,幺蛾子又出来了。”
评委席上,程雪松忍不住恼怒地哼了一声:“搞什么啊。”
他这话倒是说到其他评委的心上了,任楚春指着屏幕:“我也觉得奇怪,看这镜头摄影的方式,该不会是,纪录片吧?”
“就是纪录片,”朱倦勤不动声色道:“而且很有可能是复线叙事的纪录片,最起码,现在已经有两条线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