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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和依旧坐在轮椅上,并未起身,在一众跪拜的大臣中十分醒目。
但如果单看他身边这几桌,又不那么醒目了。
谢明瑶起身一福,屁股都没离开椅子面,是个在敷衍不过的面子工程。顾尘客只一揖,千秋月自然更不会跪,点个头意思意思就算尊重这位天下之主了。
凌雁北倒是规规矩矩,礼数周全,只是被凌北辰无视了个彻底,微躬的脊梁迎来一片心疼的目光。
帝王入座,连一如既往敷衍的客气话都没说,随侍的太监习以为常,直接吩咐开宴。
诸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就连最古板的老臣都未上谏。
许多人都对帝王最近精神恍惚的事心知肚明,却只当睁眼瞎。
陆景和垂眸饮了口茶,觉得有些好笑。
哪怕前路千差地别,世界终究是走上了同路。凌北辰这君主当的未免有些太失败了,竟然众叛亲离,这殿上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恨不得他赶紧死。
丝竹声起,舞女飘然划入场中。
人心各怀鬼胎,红火喜庆的大年夜却无知无觉,如期而至。
陆景和抬眸一扫,只觉得可笑。
这辞旧迎新的宴会上,不知多少人心忐忑不安,或激动颤抖,食不知味,糟蹋了一桌子美味珍馐。
帝王坐在上座,将一场妖魔鬼怪尽收眼底,刻薄地想着:与其喂这些贪婪的肥猪,不去如把这些大鱼大肉送给街上的难民。哪怕他们常年贫弱的肠胃承受不起一星半点油花,吃下去也是死,至少他们会感恩戴德,而不是——食君之禄,却行弑君之事。
凌雁南仿佛对这诡异万分的气氛没有半分察觉,依旧笑笑闹闹,开席没两分钟就蹦到了陆景和身边,还和他同吃一席,任千秋月怎么瞪都当感觉不到。
没过一会儿,陆景和另一边又被老父亲不动声色地占据,于是千秋教主彻底被边缘化,扭头甚至看不见陆景和的头发丝。
充当侍从的两位玩家感叹着千秋教主这点家庭底位,线下默默动了动,一左一右占据了陆景和身边最后的空隙——开玩笑,顶级经验席哎!陆先生吃不了多少,几大门神更是一口不动,陆先生又默许了,不蹭是傻瓜!
价值万金的香料缓缓燃烧着,艳丽的火星明明灭灭,淡色的烟雾笼罩了偌大的宫殿,远远望去,恍如鬼蜮。
清音阵阵,歌舞靡靡。紫红衣袍交错,推杯换盏笑容晏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各人心思都藏在热闹的表象之下,不得尽显。
头痛愈演愈烈,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恍惚之间,群人如恶鬼。
“咣当!”
巨大的碎裂声响起,红木镶金的桌子被一把掀翻,珍贵的菜肴流了满地。
场中众人惊慌失措,目光四处搜寻,似乎在看到底是谁在这种场合醉了酒,竟然发起了酒疯,却无一人上瞟哪怕一点余光。
“嗤。”
世间最尊贵的女人的嘲讽昭然若揭。
大太监急急忙忙扑上去扶他尊贵的陛下,袖口浅浅划出一抹寒光,直击帝王心头。
随着叮一声脆响,寒铁折断,然后是咔嚓一下,骨头断裂的声音。
风光无限的大太监歪着脖子倒在地上,眼中阴毒与惊喜交织还未来得及扩散,便已无神。
“拖下去。”
帝王冷冷道,似乎并不为被从小到大的忠仆背叛而伤心。
机灵的小太监已经成了地位不逊于师傅的大太监,低眉顺眼上来顶上了位置。
于是一桌新菜上场,歌舞依旧升平。
凌雁北酒至唇边,溢出一声轻叹。
这么好的棋子,可惜了。
蠢货。
就这么等不及。
帝王的强大明明白白现于人前,提醒了无数人这位曾经的丰功伟绩。
于是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
帝王不言,歌酒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