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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穷人,没有曝尸荒野已算是家人有良心。

尸体被收敛即是有归宿,她偶尔会忘记,那为家人操劳整个人生,最终活活饿死的母亲到底叫什么名字,她甚至没在这世上留有痕迹。

陈麦穗收回注视坟包的视线,快速眨眼。

流泪只会让她好不容易七分饱的肚子再次咕咕叫,这可不值得。她低头,看向懵懂贴着她腿的弟弟,缓缓扯起嘴角。

“爹,以后我来做吃食。”

后来他们迷失在荒野里,久久未能见到村镇。

别说野菜,连树皮都被扒干净,偶尔还能在被剥开的树干瞧见牙印,渗人得紧。隔壁婶子饿得受不住,将土细细用手筛,掺在仅剩的食物里。

“观音土是能吃的嘞。”沙沙声中,她笑着念叨。

然而谁都知道,这只是心理安慰,随随便便挖的土,怎么可能会是观音土?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真正的观音土。

冷眼旁观的陈麦穗放下胳膊,生出灵感。

她将爹捉来的小泥鳅细细砸碎,精心挑出刺后,也学着隔壁婶子的模样,往里掺土。

常年不见荤腥和咸淡的弟弟早就对腥气无所谓,捧着蒸熟的鱼肉团子,只顾着埋头吃。

陈麦穗穿着母亲遗留的外

套,抚摸弟弟的额头,柔声说:“别细嚼,更吃不饱,大口大口咽。”

“姐姐,我还能再吃一个吗?”

“当然,”陈麦穗枯瘦的脸颊漾起笑意,用干哑的嗓音劝,“多吃点。”

弟弟的坟比母亲的还要小,因为她和爹都没力气挖坑,瞧着弟弟勉强能躺在坑中,他们就迫不及待开始填土。

他死时,四肢瘦得像是搓出来的麻绳,肚子却高高耸起,浑圆鼓胀,可怖至极。

陈麦穗捂住灼烧的胃,瞧爹跪倒在那坟边,毫无斗志的窝囊模样,她转身就走。

家人只是拖累,她不敢想,如果她爱他们,这份脆弱又不值一提的爱会给她带来多少累赘。也许她根本就撑不到此刻,会早早用自己的命去填补家里人往前走的路,成为踏脚石。

可凭什么?

陈麦穗在摇晃的视线中,躺倒在松溪镇的石子路上,被路过的好心人灌一口热粥。

天边积雨,到处都是阴沉沉的。

在呼吸都潮湿的风中,有双脚停留在她眼前,陈麦穗棕色的眼眸闪起光亮。

“孩子,你今年多大,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已有十三岁,逃难多年冷眼见过世间百态,跟别人回家面临的危险,她心里都清楚。秉着处境艰难就杀掉人卷钱逃跑的想法,她将脏兮兮的手掌放进那人宽厚的掌心。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父亲。”

*

出乎陈麦穗的意料,她在父亲家过得很好。

父亲家的院落僻静,正中是座三层楼的建筑,还有层地窖。她能随时梳洗干净,吃得饱饭,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每天只做两件事:带着父亲给的钱袋去商铺买食物、给地窖笼子关押的人送饭。

仅此而已,也只是如此。

陈麦穗不明白,她拎着沉重的食盒爬下木梯,在昏暗中纳闷,父亲关着这些人做什么?

笼子都用精铁打造,坚固无比。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蔫巴巴的“人”,至少最开始,她认为他们都是人,只是略有些不正常罢了。

他们瞧见她,或是跪地求饶,或是痛哭流涕,或是龇牙咧嘴。

陈麦穗根本不害怕,遇见凶的,她就拿铁钳去敲笼子。父亲叮嘱过,这些人需要吃的食物都不同,不能喂错,他们需要好好活着。

另外,要看好他们脖子箍着的铁链。

如果那块灰扑扑且刻满凿痕的石头掉落或消失,她就得立刻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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