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1页)
风从两手之间穿过,鼓动起辛实青色的上衣,一截白色的单薄肚皮在撕破的衣摆下时隐时现。
辛实没命地跑,直跑到离铁门只剩十几步了,回头望去没看见楚珀追上来,才终于把脚步放慢。他倒是想继续地横冲直撞下去,可他看见了,门口那些背对着他的警察,手里全扛着枪,万一他没头没脑冲过去,把警察吓一跳,朝他失手走火可就完了。
空气里有野橄榄的淡淡苦涩气息,辛实的心跳忽快忽慢,走到铁门前,他张了张嘴,刚想叫他们开门。一个警察冷眼瞥了瞥他,一言不发地拉开了门。
铁门的转轴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门外的风景朝他徐徐展开。
不久前从玻璃窗后看见的那台汽车就停在距离自己几十步的地方,头顶烈日高悬,强烈的光线叫人睁不开眼,辛实努力睁大眼,忍住日光灼烧的微痛直直望过去,才看了一眼,鼻子立刻酸了。
一个他万般熟悉的身影站在汽车车头前面,白衣黑裤,颀长高大,浓密的黑发梳得油亮,凌厉的眉梢眼角布满厌倦和焦躁,正低头,拿一根洋火柴往警察的枪管上擦。
警察木着一张脸,一看便是被辜镕随意传唤到面前来,带着种畏惧的紧绷。
辛实简直不敢认,他全好了,站起来了,比他想象中辜镕康复的模样还要高大英俊。
燃了火,辜镕挥了挥手,叫警察退下。
那警察飞快地转身回了队伍,辜镕则慢慢地将嘴角衔着的细长的烟往手上的火柴上凑,低眉敛目时,窄窄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连成一条尖厉的线条,不凶恶,甚至英俊,可因为不大耐烦,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冷酷的气势,恨不得全世界人都别来烦他。
他半眯起眼睛,抬手,吸进一口烟,两腮的皮肉随着他吸烟的动作收得很紧。
辛实站在原地犹疑不定。
这时辜镕不经意扭过了头,应该是看到他了,凛冬遇晴似的,眉毛一扬,愕然笑了,单薄的嘴唇扬上去,口腔里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那烟雾笼罩了辜镕的面孔,雾里看花的,辛实哆哆嗦嗦地和他对视上,这才敢真的确定,这确实是辜镕。
辜镕的身体动了,像是要朝他走过来。
辛实眼睁睁看见他真的是在用两条腿走路,忍不住心里直哆嗦,替他高兴,又委屈得厉害。辜镕刚迈开脚,他就脚步虚浮地朝辜镕径直奔了过去,到了辜镕身前也不停,埋头往他怀里一扑。他知道辜镕一定能接住他。
说是扑,实则是靠,根本没用力气,他怕辜镕擎不住他。他像一朵云似的飘过去,两只手将辜镕劲瘦的腰身环住,脑袋挨住了辜镕结实的胸膛。
辜镕果然没躲,叫他扑了个满怀,烟管从手中跌落,在地面上零星蹦出几点火花。
辛实的脸埋在辜镕怀里,深深吸了口气,辜镕身上有冷冷的香波气息,是栀子和薄荷,混着清淡的烟味,闻见这个味道,他才终于安定下来,像云雀回了巢,外头再刮风下雨也都同他没关系。
辜镕立刻抬起两只手握住了他两侧圆润的肩峰,声线带着些压抑的叹息,说:“我在,不怕了啊。”
辛实心口一颤,没忍住,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呜咽。
听见这声,辜镕的心简直疼坏了,两只手用力一收,把辛实搂得更紧。两块滚烫的胸膛贴在一起,轰然一下,简直全乱了。心跳先是此起彼伏地躁动,没多会儿共鸣成了同一个心跳,好像两个人好成了一个人。
辛实从辜镕胸口抬起一双眼,下巴尖尖地抵在辜镕的锁骨上,埋怨说:“你都交的什么坏朋友。”
怨是怨,可他却把辜镕的衣角抓得更紧了。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辜镕却全认了,漆黑的眉头微微一颤,轻声哄:“都怪我,叫你遭罪了。”
耿山河在车尾伫立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石雕,看上去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可轻轻耸动的耳尖却透出了一丝红晕,他也替这两个人害臊呢。
并没拥抱多久,几个呼吸的时间罢了,辜镕把辛实往车后座一塞,自己慢慢地也坐进去,连个离开的口信也没向楚珀的属下留下,不客气地扬长而去。
没外人了,辛实这才终于缓过劲,他默默扭过身子,凑到辜镕旁边,有点依恋,也有点惊魂未定,轻轻笑了笑,问:“你怎么突然来啦?”
辜镕的脸色原先还有些冰冷,看到他的笑容,神情瞬间和缓许多。斜睨辛实一眼,他说:“前几天就想来,你非不让。那天听你的声音不对劲,你心里明明不高兴,又不肯告诉我,你认为我在家里还能坐得住?”
辛实一呆,才想起那天下午,他同大哥吵架,吵完同辜镕通过一次话。
电话里,他告诉辜镕,自己马上就回马来亚。辜镕当时没追问原因,他还以为辜镕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可原来辜镕早看了出来,看出来他在曼谷遇到了为难的事情。
就为他不高兴,辜镕即刻来了曼谷,辛实鼻尖一酸,又有点想往辜镕怀里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