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病哥儿(第2页)
无礼且话糙,可在乡下,有几人不信这套?
当下好些人摇头,不多时,围了两圈的人走得只剩一圈,连带郑婆子也走了。
她家本还剩个小儿子没成亲,是打着省彩礼白赚个人的算盘来的,然而见这头两个都是赔钱货,如此傻事她怎会干。
就算不要彩礼,到家总还要给口饭,到时候没法传宗接代,照样白养一回。
又是个娘家根脚不在当地的,赶都不好赶。
人少了,周遭清净许多,小哥儿们仍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任人评头论足。
霍峰悄声问霍凌,“你怎么想?”
霍凌实则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来都来了,见大哥盯得紧,勉强问官媒娘子道:“不知这两人多大了。”
“年岁都不大,这小个子的今年十六,另外那个更大些,有个双九。”
赵官媒为打消村人顾虑,多说了几句。
“大家伙也别嫌他俩瘦巴巴的不像样,换你走上千里路背井离乡,不一定有人家气色好。到底是衙门查验过的,皆是身家清白,还不要彩礼,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好事!”
要霍凌说,眼前的赵官媒真有点像城里牙行的人牙子,想着法儿把人留下。
霍峰有意让小弟看看那年轻些的哥儿成不成,霍凌干脆地摇头,说是觉得岁数太小。
“说是十六,看着和十四五似的。”
“你小子不是只挑人家肯不肯进山,怕不怕狗,咋还挑上岁数了?还不兴人家长得显小些。”
霍峰气得眉毛一竖,有心再劝,可惜霍凌犟驴脾气上来,就是不肯。
于是眼睁睁看着林家那个结巴小子把人领去了,两边互换了名姓,原来那哥儿姓肖,叫肖明明。
林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对着村长和赵官媒谢了又谢,还说要回家取鸡蛋来送,周成祖不收,赵官媒实是瞧不上,如此才作罢。
她守寡多年,只林长岁一个儿子,还没咋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被那混账爹打坏了一只耳朵。
后来倒是能说话了,只是磕绊不利索,怎也治不好。
加上家里日子紧巴巴,拿不出像样彩礼,林长岁二十了,亲事始终没着落。
别人挑拣哥儿家能不能生养,她知自家斤两,故而不嫌,有个人总比没有强。
就算真的不能生,大不了去外村同族里抱一个,自小养大,也和亲的一样。
那头林家人打算领肖明明离开,这头霍凌更是抬步想走,周成祖见状,开口把人喊住。
他和霍家兄弟的爹霍老栓交情不差,霍峰和霍凌还要管他叫一句老叔。
霍老栓人没得早,令他每每忆起都颇是伤怀。
在他看来,霍凌这小子真真儿是什么都好,唯独脾气太硬,像是隔辈承袭了霍家太爷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认准的事八头驴拉不住。
就说娶亲这事,再不接个人过门,怕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他不得不摆出长辈架势,点了点余下的小哥儿道:“我瞧这也是个好孩子,年岁和你差得不多,能咬牙活着出关的,定也不是没胆识的,岂不正和你心意?”
霍凌这才多看了那哥儿一眼,发现比起刚刚的肖明明,这哥儿好似浑然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神情空茫,盯着地上一块石头出神。
霍峰打量半晌,不好拂村长面子,委婉道:“是不错,就是眼神看着有些木楞。”
别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赵官媒可不想费劲把人送到乡下,又原样带回去,闻言赶紧道:“哎呦,也怪不得他,谁还不是个苦命人了。”
她出城的路上听同行的流民说过几句,这会儿原样讲来。
“他本出身关内平安县,家里人丁旺,可惜逃荒路上死的死散的散,到长林县城外时,只剩他和他娘两人。”
“那他娘呢,没一起跟来?”
赵官媒摆摆手,避开那哥儿,朝霍家人压低声道:“他娘没福,在路上就害了病,没进城就咽气了。官府为防疫病,将好些人凑一起,点了把火,一并挖坑埋了。”
也就是说连个单独的坟包都没落着,这在时人眼中可谓大不孝,不然街头怎会动辄有卖身葬父葬母的惨事。
换了谁,谁心里都难过这道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