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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他喝醉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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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的柱廊底下十分凉,石砖上漫进来一小滩雨水。一盆又一盆的蕨类植物紧挨着,在阴湿的环境里生长得愈发旺盛,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一大片地面。微卷的细小叶梢触到原三的裤脚,留下一点水痕。

轮椅上的老人低垂着脑袋,盖着厚实的毛毯,毛线帽子歪着,露出毛发稀疏的头皮。细瘦的脖子艰难地支撑着沉重的头颅,干瘪的胸腔里闷着拉扯破陋风箱似的鼾声。

似乎是听见有人在叫他,老人的鼾声停住了。接着,他发出冗长而黏滞的鼻音,枯槁的手缓慢地抬起来,抓了抓耳朵。

他仍闭着眼,半天没什么别的反应,委顿地缩在轮椅里。而原三就沉默地垂眸看着,注视着这团裹在人皮里的腐朽气息。

又开始下雨,满庄园的绿植经雨水敲打,散发出冲人的土腥味。

老人像是被雨惊醒了,在长久的静默后,他从毯子里挣出一根僵硬的手臂,徒劳地挥动了两下,自言自语道:“下雨啦。”

他望着屋檐垂落的雨帘出神,忽然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

原三就站在他身旁,脊背笔挺,像一棵雨中的山松。原仲不认识般盯着他,眉心皱出深刻的纹路:“你……”

原三不说话,原仲抓了抓脸颊,眉心的纹路倏而舒展开,露出和蔼的笑容:“鲸儿,你回来啦?”

他多少岁了?不到八十吧?原三一动不动,漠然地想着,没有回应原仲的话。老人也不恼,瞧着他笑了一阵,好像想起来什么,忽然指了指雨幕深处的玻璃小房:“鲸儿,今年的园丁找得好。”

原三懒怠地抬眸看了眼温室里隐隐约约的人影,短促地“嗯”了声。

“没养死我的花。”原仲耷拉着眼皮,食指颤巍巍地竖着,“一棵也没养死。”

原三不答。原仲的手在半空转了个方向,回头看他,脸又皱了起来:“你烧了我一片花田是不是?”

这话摁中了某个开关,原仲愤怒起来:“你给全烧了!”

他的控诉没得到回应。老人喋喋不休地念叨,语气里带上了哭腔,像个委屈的小孩:“你烧了我的花田!”

“多少年前的事了。”原三抓住了轮椅后的横杠,轻轻松松地将老人转了个方向,不让他看那座水晶笼子般的温室,“年年说,记得够牢。”

原仲气愤不已,一把抓下了脑袋上的帽子,团在手里擦眼泪,很是伤心地哭了一阵,一边哭一边问:“你烧了花儿,你妈妈吃什么?”

原三表情不变,毫无反应地看着廊外的大雨。原仲要拽他的衣角,奈何角度不对,手够了半天,最终疲累地垂了下去。

被到访的儿子勾出了尘封多年的伤心事,老人哭了许久。

夜色渐深,父子二人一坐一站,待在阴冷昏暗的廊下,唯有那温室还透着温暖的明黄灯光。

雨渐渐停了,原仲的哭声也停了。他很累似地喘了会儿气,看着那玻璃小房,又慢慢高兴起来:“鲸儿,看花去吗?那玻璃房里有好多,摘一点,给你妈妈送去。”

原仲一边说,一边按着扶手,要催动轮椅朝那温室去。

原三拽住了轮椅,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机械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轮椅的橡胶胎徒劳地转动着。原三俯视着他的父亲,漠然道:“下午送过了。每年都一样,白色的雏菊和马蹄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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