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初盟3(第2页)
铺中灯影摇曳,绣帘轻垂,铜制灯盏散着柔和暖光,将玉钗环佩照得光华流转,温润如水。
几案之上,一排排钗簪规整铺陈,或嵌珠,或点翠,款款精巧。
时岚一眼便相中一对海棠双钗,款式极简,皆以浅翠为骨,一支钗头刻着半开的海棠花,另一支则是含苞未放,线条干净却颇见心思。
时岚将钗举起,分别比在她与乔知遥鬓边:“你看这对。一开一未,刚好配成一双。我戴这支花开的,你戴这支将开未开的,像极了我们。”
时岚语气带着一贯的自然而然,像只是随口一句,眼底却满是认真。
乔知遥微怔,视线落在那钗上,片刻未语。
她并非不明白时岚的心意。
那对玉钗虽不华丽,却刻满了时岚未曾言说的用心与温柔。乔知遥心里早已盘算好诸多推脱理由:太珍贵、不宜收下、不必如此……
但那些话语一一涌上乔知遥的舌尖,却终被无形的情感阻隔,难以吐出。
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件首饰,更像是一道时岚立下的誓言,悄无声息地承诺着:无论前路多险,她都会一直守护在乔知遥身旁。
乔知遥凝视那钗,终于没能再推辞,只轻声回应:“若是如此,那我便收下了。但我收了,就记着了。”
时岚挑了挑眉,笑意弯进眼里:“那你可记好了,回头我问你讨债可不许装糊涂。”
挑完首饰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首饰铺,街灯斑驳,空气中还带着冬日特有的寒意,却被灯火和人声驱散了些许冷意。
时岚看了看旁边的乔知遥,眼神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
“说起来,阿遥你呀,真是不懂得自己这张脸有多好看。”时岚说着,就顺势将乔知遥拉进了旁边的胭脂铺,却让人很难不相信其实她早有预谋,现在只是随便扯了个理由。
胭脂铺内摆满了各色香粉香膏,柜台上陈列着一只只雕花妆匣与瓷胎粉盒,碧釉、白瓷、铜胎漆器错落排开,在灯光下泛出温润光泽,散发着缕缕花香。
乔知遥看着时岚熟门熟路地一件件挑选,眼见她又要让小厮将那套梅花胭脂一并包起时,一向冷静克制的她也忍不住眉心一跳。
哪怕乔知遥今日已有了几分随时岚心意的想法,决定让她借着生辰名目发泄些藏在心里的愧疚,可这般“肆意妄为”,还是太过火了些。
乔知遥正要准备开口阻止,话未出口,时岚却头也不回地道:“生辰礼,不能省。”
乔知遥一滞,半是无奈,半是真恼,索性低声开口:“时岚,这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再这样胡来,我可就回家不过了。”
时岚手中动作一顿,嘴角抿了抿,这才悻悻然收了手,顺势在旁边抓了一块糖桂花点心嚼着,含糊不清地道:
“你啊,就差在脑门写上‘克制’两个字了。”
乔知遥没再出声,只低垂着眼,将这一切都默默记下,心里暗暗盘算着:等发了俸银,要一件件买回来还给时岚。
等两人出了胭脂铺走到南街口时,晚风起处,春灯一盏盏次第亮起。
长街灯火如昼,行人络绎不绝,花灯下是说书人,街头角是舞龙阵。人声鼎沸间,一处角落传来清晰的鼓声与竹板响。
时岚扯了扯乔知遥的袖,“听书的。咱们过去看看?”
乔知遥微微颔首,随她一道挤入人群。
街角围着不少听客,皆立于灯影之下,屏息静听。
说书人正讲到激烈处——
“只说那年西防局势未稳,副将林晟忽于夜间劫银出逃,一路杀至关外,惊动朝野——”
“此人本为边军宿将,却在兵封未定之际潜逃异域,带走数十万银两与机密军图,自此踪迹全无。有人传他投了北地胡部,也有人说他早已另立营寨,自称一方偏王!”
“而礼部尚书乔昶,因曾于林晟军中赏银账册上亲批六字,被指‘私调军资、通敌叛乱’,三罪并一,锒铛入狱。”
“乔大人身为朝中清贵,却落得暴毙狱中,实叫人唏嘘……可天下之事,真真假假,哪说得清呢?”
说书人抖着扇子,叹息声未落,便又翻声高喝:“只道是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诸君当警醒,世道艰危,不可轻信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