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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初盟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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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炭炉中汤锅咕嘟翻滚的声音。

乔知遥静坐于桌边,望着眼前这桌热腾腾的饭菜,也望着那对父女拌嘴的身影渐渐远去,心神微微一动。

那一刻,父亲的身影无声地浮现在脑海深处。

昔年乔昶也常像时靖川那般,反复叮嘱她按时就寝,莫要夜深还执笔不休。

她面上虽依旧沉稳,点头应着,未曾发一言,心底却暗自腹诽这古板的教诲——觉得父亲总是多事,太过谨慎。

然而,直至如今,再也听不到那样的唠叨时,她才渐渐明白,那些琐碎而反复的关切之中,藏着多么沉默而深重的爱。

乔知遥垂下眼眸,默默为自己夹了一筷糖醋鱼,动作很轻,却像给心头重新添上了一点重量与热度。

不知是因为那份温情未断,还是时家饭菜太暖,乔知遥心里腾起一种说不清的安稳。

她知道自己不能退。

这不仅是为了乔家的冤屈,更是为了那些仍在等她,仍然关心她,珍重她的人们。让他们知道,她依旧安然无恙,活得坚定而从容。

饭前时父便已安排下人收拾屋子,又特意为乔知遥备下内院西厢的小房间。房间虽不大,却整洁清静,窗外是半枝临窗的梅树,开着零星两朵。

乔知遥洗漱后坐在床边,终于有空取出母亲数日前寄来的书信。

她那几日忙着翻卷查案,一直未曾拆封。此刻坐在灯下,揭开封蜡,纸页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迹跳入眼中:

“遥儿启,

见字如晤,知你近日多事,我与你舅母无甚可帮,只盼你身安心稳,莫再劳苦……”

“眼下已入寒冬,离你生辰不过数日,我本想亲自入雍都为你备一双靴子,奈舟车劳顿终究未能成行。”

“去岁今日你仍在南地,虽境况艰难,然你我尚在一处,为娘还能亲手替你缝一身新衣,煮一碗长寿面,陪你安稳过个生辰,已然是苦中一乐……

“如今你远在雍都,纵有千般挂念,却也隔山隔水,唯有遥寄此信,盼你照顾好自己。你已能执笔史册,定是你爹最欣慰的事。”

“予安……仍无音讯。卢家近来又托人寻访,还是一无所获。前月那位在江南算命极准的老先生说,他仍在人世,只是潜伏于尘世之间,命格虽危,却未绝。你若有心,见机而行,切莫涉险。”

“母笔至此,不觉已泪湿纸,便止。”

——母字。

乔知遥读到信尾,鼻尖微酸。她将信缓缓收起,指尖覆在那一句“予安仍无音讯”上,久久未动。

兄长乔予安,是她们在南地时最坚实的依靠。最初那一年半,他一直陪伴着她与母亲,在南地那片荒凉之地,肩负起照料全家的重担。

他常在官府当些临时守卫,偶尔帮着种田耕作,尽力让日子过得稍微安稳些。

渐渐地,在卢家的暗中照拂下,母亲和她也开始谋些细活,抄写文书,做些绣品,艰难地维持着生活。

可就在他们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时候,兄长却在一个夜晚突然消失了。没有争斗,没有留下一丝声息,只剩下那柄他惯用的短刀静静立在门口,像是随手放下的物件。

卢家多次派人暗中寻找,翻遍南地的村镇与驿站,却始终毫无踪迹。

她与母亲多次细细复盘那些日子,才惊觉兄长失踪前的脸上总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凝重,他夜深人静时常独自坐在廊下沉思,神情复杂。

那些沉默中,仿佛藏着什么无人知晓的秘密。

乔知遥这次重返雍都,本就不只是为了父亲的案卷。

她还要找回她的兄长。

哪怕只有一丝蛛丝马迹。

“哥……你到底在哪儿……”

乔知遥喃喃低语,指尖轻轻摩挲着信尾那一句“仍无音讯”。烛火在她眼中微微跳动,映出一层薄薄的水光。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谁在踌躇地敲门,又像只是风动门楣的余响。

“阿遥?”是时岚的声音。

乔知遥抬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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